平淡的日子會讓人麻木地感覺像是按了快進鍵,而有事發生的時刻,連秒都會被無限延長。
度日如年不知所措是沉靜表面之下的焦灼無措最直觀的感受,彷徨失控的内心以這樣的沉靜掩飾着難以啟齒的悲痛。
甯簡正處在這麼一個繭似的山洞裡,他身在繭中,心也在繭中。
他期待着能有一絲裂縫帶來光明和希望,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奇迹從來都是奢侈的。
聰明人就這點不好,連自己都騙不了。
希望和失望反複交替地折磨着這個聰明人,遍體無傷,卻滿心血痕。
繭似的山洞外狂風驟雨,繭似的山洞裡悄無聲息地醞釀着無法言說的悲痛,可是這個聰明人連悲痛都不知如何發洩。無能為力是痛苦的根,長出了可笑又可悲的果。
雨勢漸弱了一些,雨滴砸下來打得人不再生疼,卻依舊算得上是大雨。
甯簡無聲無息地抱膝縮在這個山洞中的一塊平坦的小石闆上。
山洞位于村子北,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後山。想是經常有獵戶之類的過來歇腳,故而洞裡深處那平坦光滑的石床旁還堆着些幹柴。
甯簡沒敢往深處去,隻在洞口幾步處的小石闆上抱腿蹲坐着。
“小簡,你在嗎?”
甯簡心覺自己應當是幻聽了,還是本能地擡了擡頭望向狹窄的山洞口。
柳予安一把大傘剛收起,衣擺滿是泥濘。甯簡看去時,因烏雲蔽住的微弱的光線隻稍微将人看了個分明。
柳予安正提起衣擺擰幹雨水,一擡眼和甯簡看了個正着——甯簡的縮在黑暗中的身影隻依稀可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反着亮閃閃的光。
“小簡。”柳予安放下衣擺,試探着走進山洞裡。“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你管。”甯簡聲無波瀾的稚嫩聲音透着些冷意,如舊地縮起自己低下了頭。
小心翼翼的柳予安輕手輕腳地走到甯簡面前,單膝半跪了下來。
“小簡,這裡太冷,我們回家吧。”柳予安想伸手摸摸甯簡的頭——曾經他的叔叔便是這麼給他安慰。
甯簡頭也沒擡地打開了要摸上頭的手。
“小簡……”柳予安剛要開口。
不堪其擾的甯簡惡狠狠地打斷了柳予安的開口:“柳予安!你煩不煩呀!我說了你别管我。”
甯簡一張嘴,吐出來前所未見的戾氣,再也憋不住的眼淚一個勁地開始往外冒,連着聲音也帶上了哭腔。
“柳予安,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你當然不難受。我們家也從來和你沒關系,你快滾吧!你和我大姐堂都沒拜完,你算什麼甯家人,我不用你管!”
悲傷的宣洩口,因着柳予安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演變成了決堤之勢。
終究還是個孩子,柳予安在甯簡的話中感受到了濃烈的悲傷和痛苦。
悲傷情緒從來都是這樣,被逼到絕路後穿上了惡毒的外衣,肆無忌憚地無差别攻擊着任何一個身邊人,越是親近,就越被波及。
甯簡一改往常的少年老成沉着冷靜,開始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