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結實虬結的高大壯漢二哥畢虎,咬牙切齒地摸着眼前牛犢子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語重心長道,“傻孩子,那你知道為什麼我是二哥嗎?”
畢龍,畢虎,畢鳳。一胎三胞。畢虎時時仰天長歎,恨自己為何不能是老大。
“風吹不着雨淋不着,頭一年去的是西邊,畢鳳姐也是跟着的,大家待我都很好的。”報喜不報憂向來是柳予安的性格,一句大家都很好便能一筆帶過這些年的苦和累。
有些家人無病呻吟地怨天尤人,而有些家人不求回報地不言己痛生怕你擔心。
甯簡拉過剛拍過自己肩膀的手,攥握着,就像曾經那麼多次柳予安握住他的手安撫一樣。
柳予安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心中不自覺地冒出來一句:這孩子手勁兒還挺大。
可甯簡毫無察覺,隻自顧自地想握着不放,眼睛盯着這白淨修長的手,視線不自覺地聚焦到了那顆突兀的腕骨上的紅痣上。
莫名地,竟油然而生出一個想親上去的沖動。念頭一出,便内心猛地一緊,他不着聲色地看了眼還在試圖安撫自己的柳予安,西子捧心似的把手送了回去。
柳予安看得出甯簡在心疼自己,心裡是很欣慰的,原來真的是有人會心疼自己的。
盡管些心疼于實際中毫無用處,柴米油鹽都換不來,可就是,莫名地給人慰藉,讓人欲罷不能。
“我也沒怎麼功勞的,一路吃喝不愁,光是跟着走便是了。畢鳳姐是我們的貴人,真的很感謝她。”柳予安看着桌上的銀票,感激之情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瞧,連吃苦都能對人感恩戴德的他的大哥,像個傻子一樣招人疼。
你才是我們的貴人啊,大哥。甯簡心裡這麼想。
柳予安和甯簡大概是想岔了的,柳予安覺得,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難得有人願意拱手讓利地扶持一個人的,那是多大的情份啊。
這世上缺的從來不是有能力的人,缺的是背景和機會。
一下午的侃侃而談,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甯簡日日黏着柳予安的時候。那些因着甯簡身量長大的陌生感,已全然不見了。
又因着甯簡的長大,柳予安覺得甯簡現在更像是可以無話不談的朋友,而不是在對待一個小孩了。
任誰也不能想到,平日看着最是話淡的二人,竟能就這麼慢慢悠悠地聊到傍晚。茶水不知喝了多少壺,茅廁不知上了多少趟。
日頭将落時,柳予安望了望桌上一個個盛滿了瓜子肉的茶杯,和甯簡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最終,伴随着甯簡充滿希冀和期待的眼神,在猶豫是一粒粒吃還是一把把炫的掙紮中,拿起茶杯一飲而盡,一飲而盡,一飲而盡……
先是喝了個水飽,又是吃了一肚子堅果,舟車勞頓的疲憊感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湧上來了。
天色将暗未暗,柳予安坐着便開始打盹了。
甯簡到院裡拍打了兩下晾曬着的被子,而後抱進了屋。
柳予安一邊有些我家有兒初長成的老父親般的欣慰感,一邊又不自覺得想這真是太賢惠了,誰要嫁給自家小簡光等着享福了。
而後甯簡出門,不下一會兒便提着個紅木食盒回來放到茶桌上,端出來兩碗陽春面,每碗還窩了個雞蛋。
“大哥,吃一些熱乎的吧。”甯簡将面端到柳予安面前。“上車餃子下車面,今晚将就些,明日再好好為你接風洗塵。”
實實在在的一大碗面,看得柳予安有些犯難,“我分你些吧,吃不上這麼些。”
“先吃吧,坨了就不好了。”明天把面又推了推。“吃不上我來吃。”甯簡說完便又去了廚房。
柳予安覺得疲憊得睜不開眼了,也無力矯情推脫,随手夾了兩口面,便飽了。
适時甯簡進屋盤腿坐下,端起自己的那碗面,“大哥,熱水在廚房燒好了,吃飽了便去洗漱了歇下吧。”甯簡吃飯時看似慢條斯理,可三下五除二地見了底。
見柳予安放下了筷子,一副實在是吃不下去的樣子,甯簡極其自然地端過來柳予安剩下的面碗,兩口吃完,期間都沒擡頭看過柳予安一眼。自然地仿佛本就應當如此。
柳予安大概是真累了,未過腦子地忽略了甯簡的行為,到廚房借着甯簡準備好的熱水簡單洗漱便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