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切過窗棂,齊霁撓着手背在床上轉了個身,被左腿傳來的刺疼刺醒,徹底睡不着了。
他從床上撐起身來,後知後覺的環顧四周,雙眸還有些迷蒙。
屋頂還是那個茅草屋頂,地闆還是那個青磚地,他沒有回去。
芽芽端着銅盆輕手輕腳推門進來,見齊霁醒着,臉上掠過一絲驚喜。
“醒啦?”
齊霁愣愣扭過頭看她,芽芽将銅盆擱在桌上,就着盆裡的熱水擰了把布巾。
“擦擦臉。”
漿洗的發硬的布巾帶着皂角清香,齊霁接過來擦了擦,很快便神清氣爽。
男人擡起雙眼時,芽芽正彎腰疊着被他踢到角落的被褥,粗布衣裳繃出清瘦的肩胛骨。
“姑……”
“俺起早去買的豆花。”芽芽截斷他的話,疊好被褥又端來矮桌,陶碗盛着白嫩嫩的豆花,綴着兩粒朱砂似的枸杞,她笑的讨好,舀起一勺吹了吹,木勺懸在半空,等他的反應。“吃吧,好吃着嘞。”
齊霁伸手要接,木勺柄卻在她手心轉了個彎,“燒手嘞,白叫燙着。”
芽芽将碗擱回矮桌,就自己坐到門邊的矮凳子上摘豆角,似乎是在刻意逃避着什麼。
她看起來不想同他講話。
齊霁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碗裡的豆花,神色變得有些怅然。
也對,誰能接受自己的丈夫一夜之間失了憶,還忘了自己呢?
芽芽本就長得跟棵豆芽菜似的,往門口一縮,看着便更加瘦小了。
齊霁目光綴在她孤單零落的背影上良久,最終還是不忍心,試探着張了張嘴 ,道:“那個……”
聽見他的聲音,芽芽手上的動作一滞,轉過頭來時,那雙杏眸裡還蒙着一層若有似無的淚花。
“咋?咋嘞?不合胃口?”
“沒…沒有,很好吃。”
齊霁忙矢口否認,有些心虛的别開眼,吞吞吐吐道:“隻是,隻是想問問,你的名字……”
“啊?”
芽芽怔愣一瞬,一滴淚斷了線似的掉到唇角,她後知後覺的擡手抹去,匆忙側過頭,拿袖子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把。
“哦哦…俺,俺叫芽芽,就是稻芽的那個芽……”
說完,她便慌慌張張起身,端着手裡的菜簍跑去竈房,齊霁循着她的背影望過去,最終還是把堵在喉頭的那些話全部咽了回去。
不能說呀……
難道要讓他告訴一個封建時代的女子,她的丈夫被一個不知道來自幾百年後的人奪舍了?而且她都哭了…這還叫人怎麼開口啊……
“唉——”
齊霁又長長歎了一口氣,低頭去看面前盛了滿滿一碗的豆花,隻覺得心裡愈發的凄涼。
他還是假裝自己失憶了吧。
至少,在他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之前,他不能說出真相……
“诶呦,啥子東西,辣眼睛的很!”
芽芽兩眼撲朔着跑到水缸邊,急急忙忙就舀了一瓢水來洗臉,就着清水擦了好一會兒,終于舒服了之後,甫一擡頭,她就看見了案闆上放着的切了一半的洋蔥。
剛剛滿心記着給齊霁送豆花了,竈房裡的活計這裡落一半那裡堆一堆的,亂的很,芽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搓的滾燙的臉,又往裡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芽芽!”
籬笆牆外突然炸開一聲喊,芽芽手一抖,半頭洋蔥滾進竈頭,惹起一團青煙,她幾乎是幾個箭步蹿到院門口去,堵住了來人的腳步。
“小,小玉?恁咋來咧?咋都不和俺講一聲嘞?”
芽芽扯起一絲頗為不自然的笑,周玉瞥她一眼,有些奇怪:“我和你之間還講這些做什麼呢?”
“哎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