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某段經曆，讓她深刻意識到，隻會講道理和虔信公平正義是不夠的。某些時候，必要的暴力反抗，确實是必須的威懾手段。

幸運的是，她後來一路順風順水，從沒有遇到需要用上過往準備的極端情況。

第二節晚自習的下課鈴準時響起。

在系統的示意下，裴率有意放慢了收拾書包的節奏。明明幾乎沒有什麼要帶回家的，他還是一直磨蹭到了白樹先走出教室，才立刻背上書包走另一側樓梯下樓。

好像每所高中都有一個可以被稱之為“小樹林”的“傳說之地”。

謝知之高中母校的所謂“小樹林”，就是在後門前往教學樓的路上，開辟的一小片師生休息區：栽種了花樹草，期間修了大理石的路，路旁還設有長椅。但就謝知之個人的經驗來談，因為這個“小樹林”幾乎是大家的必經之路，反而很少見在此處卿卿我我的情侶。

此處抓早戀的成功率，不如晚自習後的操場，再高壓的校規下，也總有晚自習後在操場上挽手散步一起走回寝室的鴛鴦。

山月區二中的“小樹林”，據裴率說是在教學樓背後。之前體育課去過的操場的另一邊，是很正宗的“小樹林”。謝知之還沒見識過，雖然好奇，不過也不必趕在今晚開眼界。

走到長階前時，裴率的腳步慢了下來，還有點不确信：“我們今晚真的不用去小樹林那邊确認一下嗎？”

“不去。”謝知之肯定道，“去了，你可能就是白樹今晚的救命稻……”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側原本站得好好的裴率突然往前栽去——

謝知之連忙上前拽住他的手腕，裴率很快借力穩住了身形，隻是踉跄了一下，有些驚魂未定地轉身回看。

剛剛身後猝不及防地傳來一陣極大的推力，是有人故意猛推他了一把。

兩旁昏暗的路燈，照亮了裴率背後這個不知從哪冒出的男生。

他的頭發和臉……整體看起來很像一顆頭上長草的蛋，也很像那種澆水，頭上就會冒草的粗陋娃娃形擺件。

都說“燈下看美人”，但其實夜晚對尋常顔值的男生更為友好：光線的不充足會遮掩很多人臉上的瑕疵。可惜眼前這位，是一個不能被光線拯救的歪瓜裂棗。

半明半暗中，他臉上五官擠在一起，露出極力掩飾惡毒的讨好笑意。

——賈周。

看清是他，裴率就更确定他是故意推人的了。此男也是他小學同學之一。不過小學時不熟，初中雖然同校，也沒什麼交集。幾乎隻有一次說過話，還是對方非要找到他面前來找不愉快。

沒想到高中又同校了。

“裴率！吓到你了吧？開個玩笑哈哈哈哈。”他一手摳着雙肩書包的肩帶，另一手神經質地繞着脖上用一根繩挂起的鑰匙，讓它在指間蕩來蕩去。

“我剛遠遠看着背影，就認出好像是你——沒想到大家高中又在一個學校，對了，老同學你在幾班啊？”賈周口吻很親熱地說着，已經開始邁步下樓梯。

走了幾步發現裴率沒跟上，他還露出奇怪的神色停下等他。

0807号關切道：“用戶，你還好嗎？”

謝知之這才反應過來，她抓着裴率的手腕，一直沒放開。

裴率的目光也落到了兩人手上的交集處。

“我沒事。”謝知之回應完0807号，盡量自然地松開了裴率的手腕。

“走吧。”裴率被系統攥過的手腕，有種被冰雪制成的手铐箍過的寒冷麻木。以至于現在“解開了”，仍需要時間恢複溫度。

但他更在意的是，系統那張屬于謝知之的臉上，流露出的神色……

輕蔑？厭惡？憤怒？

他将手背在身後，悄悄活動着手腕。

是因為他這個宿主驟然受襲的憤怒嗎？

這天一同走出校門的組合讓裴率感覺非常詭異。

右邊是隻有他自己能看見的、頂着謝知之模樣的學習系統。

裴率從小也知道得很清楚，謝知之這輩子真的厭惡的人很少，但有一個必定在列——

就是眼下在裴率左邊一路自說自話，他幾乎沒搭理過，但對方還是喋喋不休的賈周。

裴率餘光打量着這位老同學唾沫橫飛的側臉，不着痕迹地将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些，難掩嫌惡。

想起賈周曾經幹過的事，被遺忘在小樹林的白樹好像也稍微眉清目秀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