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後門開着,盡管沒有聽見鈴聲,謝知之和晏宴也看見了數學老師路過的身影。
老師來了,陳何這場由來已久的鬧劇,就該得到整治、徹底消停了吧?
可數學老師迅速走過了後門,走到教室前門外站了十幾分鐘都不進門,随後直接轉頭離開……
“你們今天要翻天?”
陳何“聲情并茂”的“朗讀”聲在班主任怒氣沖沖地跨進教室時戛然而止,像一隻被呱呱叽呱的尖叫雞蓦地被掐斷了嗓子。
教室裡頓時鴉雀無聲,大家不約而同地在班主任的滿臉怒容下減輕了呼吸。
停下來後,陳何似乎才終于有了腦子來反應剛剛都讀了什麼内容……滿臉橫肉的臉上,細密的眼縫波動了幾下,難得睜開了一點。臉色迅速地從白轉紅,又由紅轉青。
“你在讀什麼東西?交上來看看——還有謝知之和晏宴,上課多久了你們兩個在幹什麼?!”班主任大力地一拍講台上的多媒體桌,開始連珠炮般地發射責問。
衆人的目光下意識地都聚集向陳何。謝知之能明顯感到晏宴回握自己的手都更緊張了一點。
衆目睽睽之下,陳何面上一片空茫,手下動作卻極快,在班主任走到他面前之前,三下五除二地将手裡的作文本撕碎了。他隻遲疑了不到一秒,就開始将碎紙片往嘴裡塞……
“陳何沒少看《還珠格格》小燕子吞紙吧?”謝知之聽見附近有同學聲音壓得很低地嘲笑道。
班主任都被這過于戲劇化的反常行為激得愣了一秒。
她轉頭環視了一眼教室四周:“看什麼看?!都不想上課是吧?鬧什麼鬧?不上課就直接全班給我抄課文靜心!都給我把語文書拿出來!”
班主任從她旁邊的同學桌上拿過書,嘩啦啦翻了幾頁,找了本學期最長的一篇課文:俄國作家的短篇小說。
“就抄這篇!你們數學老師已經氣得不想給你們上課了!真的是豈有此理!我們從來沒遇到過你們這樣的學生……這兩節數學課你們就給我抄課文反思,語文課我再來檢查,抄得最少的還有懲罰!”
班主任拎起陳何的耳朵:“你跟我去辦公室!太不像話了!”
“今天的值日班長給我上講台守着!”
那時班上一共有十個班長,每一天安排兩個搭檔值日,管早讀等瑣事,也負責收語文作業,其實後來想想好像更接近語文課代表的職能。
可惜當天沒有輪值到謝知之,沒有可以光明正大不回座位的理由。
賈周已經在班主任進教室的一瞬間吓得立刻竄回座位。先前想避開蟑螂的前後桌也在同一時間強忍着惡心坐下了。
蟑螂在謝知之桌椅底下來來回回跑了幾圈,找到了跑向新方向的道路。它準備在謝知之前桌座位上前進時,前桌剛好在調整椅子位置,給它壓了個正着。
“呀!”關注蟑螂命運的賈周發出一聲驚呼,“你完了!陳何不會放過你的,怎麼能壓死他的小強?還不快點讓開,這隻蟑螂必須待在謝知之的座位上嘻嘻嘿嘿……”
前桌女生直接白了他一眼:“惡心。”
謝知之一聽機會來了,強忍着嫌惡害怕交織的複雜心情回到座位上。前桌的椅子旁,蟑螂正底朝天地亂蹬着腳,仿佛随時可能死裡逃生繼續逃竄。
“你把椅子挪開點。”她對前桌女生道,就在對方挪開的同時,謝知之擡起書桌,往下一放,卻不敢看——
“天啊!你這個惡毒殘忍的女人!你把蟑螂的腦漿都壓出來了!它死得好慘!”賈周慘叫道。
謝知之看都沒看他,移開桌子,扯了一張抽紙蓋住蟑螂的屍體,隻對前桌女生道:“稍等一下,我馬上處理。”
她迅速地去教室陽台拿了掃帚和簸箕将蟑螂掃走,全程沒有細瞧一眼。
直到坐下來攤開本子抄寫課文時,謝知之都覺得手指尖還有些發麻。想到她的桌腳上可能還殘留着蟑螂的漿液,就覺得惡心得起雞皮疙瘩。
熬到下課她就想離開座位,但班主任頒布的課文抄寫還要懲罰抄得最少的人……
就這麼一直忍到了課間操。
集合過程中,周圍的女生在站定前特意跑來拍了拍她的肩,小聲安慰道:“我同桌那頭蠢豬邊抄還邊怪你……我立刻就把橡皮檫收回不借他了。太蠢了!這怎麼能怪到你頭上……”
“你别管那些男生說的壞話!”
……
下一節語文課,班主任等陳何念完不該影響上課的百字檢讨,就宣布了“赦免”:“事情我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這次罰抄的具體情況我就不檢查了。”
坐前排的其餘幾個女生班長在她說到這話時,不免回頭對謝知之擠眉弄眼了一番。
她們和班上幾個成績排前,或平時非常調皮的男生,都前前後後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去詢問過具體情況。
“男生不要說什麼不公平、法不責衆……今天要是隻有謝知之一個人上課不回座位,我就隻罰她了。但問題是隻有她一個人不遵守課堂紀律嗎?!”
0807号忽然道:“你當初聽到特意隻提你的這一句時,應該很難過吧。”
當下的謝知之聳聳肩:“我現在和你講起來也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