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輝煌的燈火迎面而來,何昭君有些不适應地眯了眯眼。待适應了些,便看清面前端莊的越後正沉着臉練字,面對文子端和自己的到來,眉眼也未擡。倒是身邊的婢女們頗為懂事,陸陸續續退了出去,待最後一名宮婢離開時,還順帶關上了房門。
文子端拉着何昭君恭恭敬敬地朝着越後行禮,随後便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越後垂着眼将最後一筆落完,頗有些欣賞地意思歪了歪頭,仍是未擡眼看向二人,卻是先開了口。
“說罷。這時候來,想必也沒什麼好事。”
這話聽得何昭君一噎,隻好求助般地朝文子端看去。
一貫見何昭君是副冷面菩薩的模樣,倒是難得見她示弱求助,故而看得文子端心中一動,趁着闊大袖子的遮掩,順勢攥緊了何昭君的手,握在掌心。
越後便是此時擡了一眼,雖則二人動作不大,但同樣也是過來人,如何不明白此刻發生了什麼。隻不過萬沒料到這個一貫拉着個臉的冷面兒子居然還有今天,故而輕咳了一聲,頗也有些沒眼看地轉了目光。
被越後咳嗽了一聲,何昭君有些緊張地想将手抽回來,不料文子端抓得極緊,根本掙脫不開。她又不好在越後面前動作太大,于是,扯了兩次失敗之後,便放棄了掙紮。隻不過再不好意思擡頭看越後,一張臉漲得通紅。
倒是文子端,十分坦然地朝着越後道:“今日來确有要事相求……”
還不待文子端說完,越後便擺了擺手,道:“你帶着她在宮裡如此招搖過市,已經完全沒有把你父皇放在眼裡了,本宮是不可能縱容你到如此地步,其他的,切勿妄想。”
何昭君聞言,無措地看向文子端。然則文子端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對越後的反應并不意外,反而有幾分胸有成竹的意思。
“母後明鑒,今日來此也并不想令母後為難……”
“嗤,窩藏朝廷欽犯,還不為難?”越後挑了眉,不屑道。
文子端淡淡一笑,道:“今日兒臣前來,乃是想請母後賜婚。”
“咯噔”一聲,越後放在桌上的毛筆似乎是沒有放穩,滴溜溜地從桌面上滾了下來,伴随着小小的“噼啪”一聲,墨汁飛濺。
一向淡定的越後此時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空氣,一瞬間凝固,連桌上的燭火都不敢出一聲大氣。
唯有何昭君被狠狠敲了一悶棍,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身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不是說,隻是太子府上頗有不便,宮裡尋個去處避一避嗎?
越後看看鎮定自諾,宛如磐石般的文子端,又看看一臉震驚,不能自已的何昭君,心下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安成君。”越後輕咳一聲。現下雖然何家出了事,可是何昭君的封号卻并沒有被褫奪,故而這個稱呼也算合情合理,“你可知太子求婚的是何人嗎?”
明眼人明知故問的事兒,越後這意思,是要讓何昭君給個說法了。
隻是越後這口氣并不算客氣。戴罪之身勾引太子,這個罪名壓下來,那便是何家永不翻身了。可是……她今日确實是剛剛答應了太子殿下的條件。
何昭君一時左右為難,她并不想違背與文子端定下的協議,可也面對不了來自越後的诘問。這個世道對女子總是不公道一些,便是太子當真動用了手中的權利脅迫于她,傳出去也合該是她何昭君勾引了皇嗣。加之何家本就有還未洗清的通敵叛國之罪,屆時隻怕是口誅筆伐,壓得何家翻不了身了。
這一刻,文子端對于何昭君是有些期待的。畢竟有諾在先,就算是為了踐諾,想來何昭君也不會在此時毀諾,若是能看見何昭君能為他二人之事起一時之勇,他總該也會自欺欺人的對自己說,她多少是有些心悅他的。隻是,何昭君那一臉為難的模樣,令他原本有幾分雀躍的心又涼了下去。隻是……人到底是自己強求來的,自己要的債,自己得認。
文子端心底一聲輕歎,對越後一拱手,道:“母後何必多此一問,兒臣能帶安成君前來,自是求的安成君。”
“住口!”越後厲聲呵斥,“你乃堂堂太子,怎的能與通敵叛國之人勾結在一處,你可知此事若是傳出去……”
“母後明鑒,此事并未定論,何況父皇此時下令也隻是徹查此時,并未給何家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