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在瞬間到齊,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懸了起來。
事實上,僅憑我已知的那點三人之間的錯綜複雜關系,根本無法預判事情會朝着什麼樣的方向發展。
但我有點害怕事情會變得不受控制。
我害怕平靜的生活裡會摻雜進讓人煩惱的陰霾。
我看着突然出現的佐藤警官,正有些發怔。
原本在我旁邊的松田陣平卻先一步動了起來。
他單手抄着褲袋,另一隻手摘下了一隻挂在鼻梁上的墨鏡。
“喲,佐藤,好久不見。”
佐藤美和子的身體整個僵住了,眼睛一點點地張大,以至于連淚水從中滾落也毫無知覺。
她朝松田的方向踉跄了半步,口中發出不敢置信的喃喃:
“……怎麼會……?你真的是……”
我想我或許能微妙地理解佐藤此刻的心情。
就像很久之前的我,在确認了自己所處的時間線上,我推的諸伏景光應該已經殉職之後,忽然有一天,他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并告訴我,他其實一直變裝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震撼。
佐藤曾經被松田的事情困在原地整整三年,直到不久前,才終于和自己的内心和解,選擇告别過去,走向新的未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松田陣平卻忽然活了過來,唐突地出現在了她和現在的戀人面前。
這是奇迹,卻也更像是一場來自命運的惡劣玩笑。
“喂喂,你這家夥該不會是在哭吧?”
松田陣平語氣輕松。
“别露出那種表情啊,一點都不像你。”
“你那副對誰都一臉兇相的氣勢去哪了?”
佐藤的表情僵住了,我甚至看到了她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話。
隻有死掉的白月光才是真白月光。
我的意思是……
——松田!你就不能管管你那張讓人幻滅的直男嘴嗎!
我打斷了松田繼續輸出的勢頭,姑且把有些恍惚的佐藤警官拉到了一邊。
我在米花町開店也有了一段時間,跟警視廳算打過幾次交道,加上我跟交通課的宮本由美比較熟,所以佐藤警官當然也認識我。
“林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不虧是現役刑警,隻是幾個呼吸間,佐藤幾乎已經調整好了情緒,除了眼圈仍殘存着些微的紅,其他地方幾乎已經看不出她在不久前才瀕臨失控。
我歎了口氣。
“唉,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對不起,我騙人的。
因為這件事說起來其實也沒多長。
松田陣平當年的殉職是事實,複活也是事實。
複活的原因我不知道,誰也說不清楚,能說的隻有現在這樣一個結果。
“總之就是發生了一些不科學的事,那場意外沒有讓他死亡,而是讓他穿越到了幾年之後的現在。”
說明現狀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麻煩的是接下來。
我的目光往不遠處明顯還沒回過神來的高木警官的方向飄了一下。
“……佐藤警官,我聽由美警官提起過……你和松田的事。”
佐藤警官的表情微怔了怔,良久,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真沒想過還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不過……”
不過有些人隻适合留在回憶裡。
佐藤的确對松田産生過一種很特别的感情。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就像看到了刻進記憶裡的夏日花火。
刹那的永恒讓一切都變得格外深刻,在記憶裡一遍又一遍描摹的,也總是他最光輝的樣子。
讓人敬仰,也讓人惋惜。
有太多太多的遺憾,讓這份感情變成了一道枷鎖,将人鎖在裡面出不去。
可事實上,在那場爆炸之前,對于佐藤來說,松田隻是一個我行我素的同事,一個任意妄為的搭檔,就算偶爾會冒出幾句直擊靈魂的漂亮話,但更多時候帶給她的還是麻煩。
她可以肯定他的工作能力,可以欣賞他自由不羁的做派,但對于佐藤美和子來說,她真的會思考和這樣一個人共度餘生嗎?
愛情可以很深刻,但并不是所有深刻的感情都是愛情。
和複活回來的松田陣平隻一個照面,佐藤就已經想起了當年和松田搭班時被氣到頭昏的經曆。
在面對活着的松田陣平的時候,佐藤美和子明顯少了對待白月光時那種深沉。
再說一次,有的白月光真的隻在回憶裡才算是白月光。
“嘛,既然有這樣的奇迹,知道他現在還好好活着,終歸是件不錯的事。”
“——畢竟他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前警察官啊。”
沒錯,松田是佐藤心裡光輝偉大的前同事。
也僅是如此。
佐藤的态度清晰且堅定,倒是讓我的心放下了三分之一。
……沒辦法,這是三個人的事,隻有一個人堅定是不夠的,關鍵還要看另兩個人的态度。
松田在一邊等得已經快要長草了,景光和高木那邊的交流似乎也已經告一段落。
接下來也許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正這樣想的時候,空氣裡不合時宜地響起了一陣短信的提示音。
那是松田的手機。
松田拿出手機,掃了一眼信息,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