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紅着眼睛一頭撞向格桑,越想越氣,他又發了瘋,肆無忌憚地在格桑身上亂咬,下嘴又快又狠。最後他的腦袋埋格桑的頸窩裡,牙齒還叼着那層薄薄的皮肉不住地磨着。
“滾開!”
格桑臉色難看極了,他顫抖着反抗。澤維爾咬得太深了,他甚至感覺脖子上那塊肉快被澤維爾扯下來生嚼了,連埋在蒼白皮肉下的血管也要被強硬地挑出來銜走吞掉。
格桑的呼吸因吃痛而沉重,那隻使不上力的手努力揪住了澤維爾的頭發,他眼裡冒火,恨不得把澤維爾的頭發全薅下來。
但事實上,他無力的動作就如同調情時的撫摸,在輕微疼痛的刺激下,澤維爾的動作越來越過火。
格桑又急又氣,他的腦袋突然暈得厲害,全身上下一點兒勁也使不出來。等澤維爾心滿意足地擡起頭時,他的嘴唇在不經意間擦過格桑的額頭,感受到那裡燙手的溫度,他又試探着貼近了好幾次,就像小時候安娜給他測體溫那樣。
半晌,他才小心地下了診斷:
“你生病了。”
格桑全身肌肉緊繃着,還在發抖,他根本聽不見澤維爾在說什麼,隻是眼神從頭到尾都充滿敵意,神色抗拒,燒得迷迷糊糊了還在讓澤維爾滾遠點。
澤維爾委屈極了,好半天沒有動靜,他的感情充沛得不正常,他居然在哭,不知道是為死掉的亞瑟還是别的什麼。
他起先還憋着,後頭發現格桑看見他了,是真正意義上的看見,他終于壓不住單蠢的本性嚎啕大哭起來,比個孩子還不如。
格桑覺得荒謬,他險些氣笑了,明明遭受厄運的是他們,怎麼澤維爾反倒露出一副受害者的做派來。他漸漸平靜下來,身體不再發抖,看到澤維爾哭得鼻頭通紅,咀嚼着對方滑稽的軟弱,倒也解氣。
澤維爾見格桑不準備哄他,他越發委屈、難過,哭得也越來越用力,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看起來哭得很生氣。他伸出的手像又要掐人脖子,格桑以為他故态複萌,繃着臉不敢再嘲笑。
但最後澤維爾隻是緊緊攥着格桑的手,他握着格桑冰涼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把眼淚全擦在上面,他哭得渾身顫抖,他張嘴說出些自己也理解不了的屁話:
“Pocky你打我吧,像安娜那樣罵我,踢我,踹我,也像她那樣疼疼我。”
“說些動聽的話。”
澤維爾以為自己把話都說清楚了,但他其實半個字也沒好好說出口,他哭得太投入了,控制不住地打嗝,格桑一個字也沒聽清。
最後,澤維爾隻是一抖一抖地說完了一句話:“求求你,嗝,别再想着離開。”
“就算要想,也帶上我。”
此時此刻,格桑非常非常想問澤維爾一句“你賤不賤啊”,但他忍住了。
澤維爾也覺得自己自己太沒骨氣了,但亞瑟已經死了,他沒辦法讓亞瑟複活,他能怎麼辦呢?他隻想讓自己不那麼難受罷了。
他沒良心地開始埋怨起亞瑟來,總之這一切全都怪亞瑟,怪他這麼輕易就死掉,還恰好死在格桑手裡,讓他失去将殺死他哥哥的兇手大卸八塊的自由。
格桑靜靜地看着澤維爾,對方明明掌握了主動權,卻顯得那麼可憐。
這個蠢東西嘴裡說的恐怕都是真話,格桑就在此刻品出了玄而又玄的愛的深意,如果說這算愛的話。所謂的愛也許就是将虐待和操控的權利都拱手相讓給另一個人,不管是精神還是肉丨體。
而這種可怕的讓渡正是他可以牢牢抓住的機會,這是意外之喜。對于格桑而言,澤維爾這樣的表現比任何情話都要動人得多。
我現在有了一個很好的武器,格桑心想,我馴服了一條别人的家養小狗。
他注視着澤維爾,臉上的表情漸漸軟化。
可憐又不幸的澤維爾覺得自己是今晚世界上最值得憐愛的人,感受到格桑的松動,他真像條小狗那樣将格桑撲倒。他縮在格桑懷裡,好像自己沒有任何攻擊性,好像他身上硌人的骨頭不存在,好像他骨頭上附着的肌肉隻是棉花芯子,好像他生來就是一條熱情的小狗。
澤維爾叛變得徹底,他說:“我不想你死,Pocky,帶我走吧。”
格桑的嗓音輕柔極了,他撫摸澤維爾的側臉,整理澤維爾亂了的發絲,他的手指和唇舌都在撥動澤維爾的心弦。
帶着主人般的威嚴,格桑嚴厲地拷問澤維爾:
“我可以信你嗎?你想我信任你嗎?”
他犯了重罪,他要引誘一條忠誠的、長不大的小狗放棄甚至搗毀他的狗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