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到了到了,他們到了。”
魏國公府一衆人翹首以盼,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車夫将馬車停在了魏國公府門口。
阿福和陸文先行下車,他們從馬車後頭拿了矮凳,邬憫掀開車簾下來,走了兩步後回頭。
宋樂栖彎腰看見他遞過來的手,又擡眼掃過台階上的一衆人,臉上浮現出甜蜜的笑,旋即自然的把手搭在邬憫的大掌上面。
他牽着她穩穩落地。
台階之上,宋凜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也說不出的滿意,蔣容驚于武将也有這等細膩心思。
宋無咎與宋無寂兩人則是“沒眼看”的撇過頭。
宋樂栖站穩便向前走,邬憫被她牽着上台階,在長輩面前站定,她拉着他行禮。
“祖父安好。”
兩人喚過宋凜,又對宋文華與蔣容行禮,“二叔,叔母安好。”
“好好好!我們一切都好,媃兒啊,你可好?”
宋凜笑聲爽朗,對着宋樂栖說話餘光卻有意無意的朝邬憫瞥去。
邬憫知曉,這是在提點他呢。
宋樂栖聞言轉頭看邬憫一眼,旋即眼底勾勒絲絲笑意,雙頰也氤氲着紅:“我一切都好,祖父,我們進去說吧。”
“好!進去說。”
宋凜說完話就徑直朝屋内走去,蔣容與宋文華緊随其後,宋樂栖則是退後同邬憫一起,邬憫向來是處變不驚,饒是宋家這麼多人在場,他也沒有半分怕的意味。
宋無咎同宋無寂同時伸出腦袋打量妹夫,換做之前兩人見了邬憫是得行禮的,但如今邬憫娶了宋樂栖,兩人也就把他當做自家人,行禮什麼的就免了。
兩人佯裝嚴肅的盯着,邬憫薄唇抿成一條線,眼眸深邃如潭,神色依舊如常。宋樂栖将兩人看“犯人”一眼的眼神看在眼裡,她頓覺好笑。
“祖父他們都走遠了,我們要是再不走,又得挨批了。”
她幽幽的一句話飄過,宋無咎兩人瞬間回了神。
宋無寂擡起手在眼前揮了揮,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風,“咦,走吧走吧!”
他說完就率先邁着步子朝裡走去,宋無咎瞟兩人一眼後無聲跟随。
邬憫今日穿了一身赤色衣裳,寬袖遮住健碩的手臂,一節腰倒是被勒出勾人的形狀。宋樂栖對他的腰沒什麼抵抗力,特别是夜裡,似乎怎麼都不會累。
宋樂栖不知不覺間看走了神,目光毫不避諱,邬憫的視線落到她看的地方。
男人不動聲色的挑眉,旋即瞥向走遠的宋家人。
“你在看什麼?”他思忖幾瞬,唇角微動落下輕飄飄一句話。
聞言,宋樂栖倏地回神。
她竟在自家門口看人看愣了神!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雙頰迅速漲紅,言辭也變得支支吾吾,“我、沒看什麼。”
她一句話說完也不管邬憫信沒信,也不給人說話的機會,自顧地拔高音量道:“我們快些走吧,不若他們該擔心了。”
做壞事的是她,找借口逃避的也是她。邬憫頓在原地眼角含笑,瞧着恨不得兩步并做一步,時不時還搖頭的宋樂栖。
他能猜到,她該是在懊惱。
宋樂栖不會讓門口的尴尬延續太久,她邊走邊安慰自己。
都成親了,再親密的事情也都做了,看一眼又不會怎麼樣,如果他不嘲笑的話。
對,都怪他!一頓思索,宋樂栖成功将自己從羞赧中救出。
他們兩人遠遠落後,宋凜幾人說話時還會回頭,似在确定他們的位置,長輩熾熱關切的目光讓宋樂栖招架不住。
好在,正廳就在眼前,裡頭兩三個丫鬟井井有條的備着茶。
小厮扶着宋凜先行進門,蔣容回頭對她勾起一抹示意安心的笑才和宋文華邁進門檻。
宋無咎兩人打打鬧鬧随意許多,“媃兒,快些進門啊,等什麼呢?”
宋無寂的話适時響起,宋樂栖應聲擡眸:“阿兄,你們先進,我很快就來。”
她說完話對着兩人眨巴眼睛,靈動的眸一閃一閃,這是她在兩人面前慣用的“伎倆”。
是想他們幫忙打掩護,宋無咎見狀無奈地笑出聲,随後擺擺衣袖轉身走了。
宋無寂則用手指指了指她,無聲道:你啊~
“計謀”得逞,她雙眸彎彎目送兩人。
“阿福,你先進去侍候祖父。”兩人走遠,宋樂栖頭也不回地吩咐阿福。
“是”,阿福微微福身,臉色擔憂勸道:“小姐,您快些吧,不然一會老爺該說您了。”
“知道啦!”宋樂栖笑着回應,話說完她轉過頭,瞧見邬憫不疾不徐地邁着步子。
眼睛被一縷縷初升朝陽的光閃過,宋樂栖下意識眯起眼睛,忽然間,世間萬物都變得重疊。
她頓在原地,思緒飄向遠方。
那日大雪,邬憫在廳中同祖父議事,她在門外墊腳竊聽。
當時想與之成親,不曾想再一起出現在這,她已經是邬憫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他愈發靠近,宋樂栖思緒回籠
她揚眉淺笑,擡腳走向邬憫,嗓音淬了蜜般甜,“夫君。”
邬憫被她突如其來的一聲叫住,本邁得不大的步子停下,一抹绯紅撞進眼眸。
做工精細的衣裙裹着女子均勻玉體,鎖骨至脖頸露出一片雪白,三千墨發盤成發髻,魏國公府小姐的儀态向來是京城貴女的典範。
一颦一笑都似春風般輕柔,拂過面還帶着一絲馨香。新婚妻子的美,他似這一刻才有所感。
他尚未回神,宋樂栖忽然出現,在他面前駐足,尾音拖着帶些嬌俏,又裹挾着似糖霜的甜:“邬憫,你走的好慢啊。”
她踮起腳湊近的唇角停留在邬憫耳畔。
邬憫耳朵微動,餘光瞥到廳内長輩,便自覺正了正身,旋即唇角勾出一抹幾不可察的笑。
他擡手伸出兩指輕輕捏起她臉頰的軟,僅一瞬又松開,聲音慵懶卻好聽,他說:“我以為你需要時間。”
畢竟,某人捂着酡紅色的臉跑開的畫面仍在腦海。
宋樂栖一雙杏眼随着他的動作睜大,她擡手捂着方才被他溫熱手指掐過的地方。
還殘留着熱。
成親至此,無論哪方面,她都對邬憫的清白産生懷疑。
在宋樂栖看來他做事說話都沒有常理,偶爾無心的舉動總能将人惹得面紅耳赤。
她微微眯眼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更甚,旋即挽上他的臂彎:“走吧。”
“嗯。”
邬憫微微點頭,兩人一同走進正廳,宋凜将兩人拉着叮囑幾句後就沒再說話,他不關心嗎?實則宋樂栖是他一手帶大,哪裡舍得。
隻是他畢竟是祖父不是母親也不是祖母。孫女成過親就是大人了,他也不好再做親密之舉。
蔣容笑着端起茶杯,輕抿過一口,待宋凜說完話她才堪堪開口,“将軍莫要見怪,媃兒兩個兄長是被我寵壞了,在你面前也不恭敬。”
“母——”宋無寂年齡小宋無咎兩歲,自然更直爽,他聞言不服,剛要開口便被蔣容和宋文華一人一眼給吓得老實閉了嘴。
宋樂栖端坐着,幸災樂禍般盯宋無寂一眼,又虛虛看向邬憫,叔母這樣講話不知他作何反應。
“叔母多慮了,兩位兄長性情直爽,不拿邬憫當外人,邬憫求之不得。”
他語氣不卑不亢,既拉進了距離又不會讓人覺得虛僞,宋樂栖不禁側目,似想談尋他話中幾分真幾分假。
她先前也将他要說的話猜了大概,無非就是一家人不必介懷之類,但沒想到他會放低自己。
到此時,宋樂栖昨夜的氣早已消散幹淨。
她深知邬憫對她沒什麼感情,但他願意尊重她的家人,說明他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
嫁給這樣的人,即便他的心一輩子不在自己身上,似乎也沒那麼難熬。
宋樂栖想法天真,邬憫回答的話讓在座的人都滿意,她自然也跟着樂。
“将軍所言極是,你我現在都是一家人,回來了也不要拘着。”
蔣容笑着點頭,這邬憫倒是個會處事的,目前看來,媃兒也沒受着欺負。這她便放心了。
“嗯,邬憫知道。”邬憫向來不苟言笑,今日臉上的笑容卻很是頻繁,他同蔣容說完話不緊不慢地撚起茶盞,茶水遞到嘴邊。
蔣容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的笑容頓住,對面的宋樂栖覺察到,剛要出聲問,就聽她開口道:
“媃兒,你院子裡的那株桃花開的正好,跟叔母去看看?”蔣容站起身,伸出一隻勁手手掌,示意宋樂栖向前。
宋樂栖見狀起身,目光落在主位的宋凜臉上,似在征求他的意見。
宋凜呵呵笑出聲,神情動作盡是和藹:“去吧去吧。”
“多謝祖父。”宋樂栖得到宋凜首肯,她微微俯身後擡腳便走向蔣容,一兩步後她似想起什麼一般回頭。
視線觸及邬憫那張沒什麼神情的臉,他,生氣了?
邬憫人生地不熟,她把他一個人丢在這面對祖父、叔父和兄長,确實不太對。
想法一旦冒出就會迅速滋生。
宋樂栖頓覺周身血液凝固而後迅速變涼,皮膚上的汗毛立起,心髒似被人攥緊,她手指微微蜷起,貝齒無意識地輕咬唇瓣。
無數個字在腦中閃過又浮現,可她怎麼也不能将其組合為一句完整的話。
好在,這一切都隻是她的臆想。
邬憫在思忖幾息,旋即薄唇輕啟道:“沒關系,去吧。”
“食色,性也。”
宋樂栖順利同蔣容出了正廳,兩人朝她那幾日不回的嘉樂堂走去。
期間蔣容問她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新婚夜有沒有用上她給的那些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