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視頻,郁錦年仰頭靠在椅背上,單手掐着眉心。
席南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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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監控視頻耽誤了時間,郁錦年到公司時已經快十點鐘了。
公司裡一堆事等着他處理,一忙就是一上午。
臨近中午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席老夫人打來的。
每次老夫人給他打電話,隻有一件事,要錢。
年輕時老夫人就好賭愛玩,後來家裡生意越做越大,她玩的場子也越來越大,成了周邊小國的賭場常客。
席正陽活着時對她就很縱容,現在他去世了,郁錦年也沒有立場攔着,“芳姨,有事嗎?”
老夫人本名叫陳芳,郁錦年一直稱呼她芳姨。
陳芳常年混迹賭局,煙酒都沾,說話時煙嗓很重,乍一聽有些像男聲,“錦年啊,我回國了,你今晚回家來吧。”
郁錦年有些意外,這次她竟然沒有哭哭啼啼地問自己要錢,而是難得地回國了。
上次見她還是在席正陽的葬禮上。
葬禮快結束時,陳芳一邊哭,一邊接賭場經理的電話,抹着眼淚風風火火地出國趕場子。
都說黃賭毒不要沾,沾了就人就會瘋魔,戒不掉,這一點在陳芳身上體現得淋淋盡緻。
郁錦年翻開手邊的行程表,今晚有一場飯局不是特别重要,可以推掉,“好的芳姨,我下了班就回去。”
陳芳應了聲,“好,我在家裡等你。”
三年前郁錦年就從席家的别墅搬了出來,在公司旁邊用自己攢的錢買了套房。
他現在雖然是恒遠集團的法人老闆,但實際上他并沒有外人眼中那麼風光。
席正陽在世時,他在市場部任總經理,并不是靠席家的關系謀職,而是憑自己實打實的真本事,一步步走到總經理的位置。
每一分工資都是他應得的,即便離開恒遠,憑他的能力在事業上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績,甚至是更高的成就。
高敬軒就一直有挖他去自家公司的想法,不知道和他提了多少次。
但都被郁錦年拒絕。
人情債是最難還的,郁錦年欠席家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像一條無形的鐵鎖,将他死死束縛在恒遠。
他不喝酒,很少帶司機出門,下了班開車直奔席家别墅。
車子駛進院子,掃見停滿的車位,郁錦年心下了然,今晚恐怕不是吃頓飯這麼簡單。
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邊傳來呼喝的談笑聲,人還真不少。
推門走進,談笑聲驟停,屋裡的男男女女都朝他看了過來。
陳芳坐在正中間的主位,身邊簇擁着席、陳兩家的親戚。
郁錦年泰然自若地坐下,随意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各位貴客都聚齊了。”
郁錦年越是輕松随意,他們就越看着不順眼,他就該像個外人一樣處處拘謹,這些人才開心。
個别臉上藏不住事兒的小輩,瞪了他一眼後便将視線瞥到别處。
老奸巨猾,會面子功夫的,則笑着和郁錦年寒暄,其中為首的席耀陽笑的最燦爛,“錦年老弟你這是才下班?真是辛苦你啦。”
席耀陽面上對郁錦年和氣,背地裡就屬他手段最髒。
況且昨晚紅夜出了事,他今天還能像沒事人似的坐在這兒,如此反常,一定有問題。
郁錦年面上不顯山露水,笑得和煦,“我啊,操勞的命,不如三哥有福氣,每天清閑自在。”
聽出郁錦年話裡有話,席耀陽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最近不忙。”
一旁看戲的席威嗤笑着接話,“郁錦年你這麼忙,不如找其他人一起管公司啊,何必自己攥權不放,又來我們這兒得便宜賣乖。”
席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在老席總發迹之前各個分支都混得很慘,現在是借着老席總的東風小人得志,沒什麼底蘊涵養,偏偏又個個自大跋扈。
郁錦年微微側頭,向席威看去,“年輕人就是有活力,說話直爽,被你這麼直接叫名字,我覺得自己都跟着年輕了好幾歲,二哥,你這個兒子養得好,有出息,你也跟着沾光。”
席威今年二十出頭,大學還沒畢業,按輩分來講,要叫郁錦年叔叔。
郁錦年看上去和氣,實際說話棉裡藏針,席威父親被他當衆說得拉不下臉,訓斥席威,“你說話注意分寸,怎麼能叫你錦叔名字。”
席威被罵得一哽,不忿地瞪着郁錦年,“你還真拿自己當席家人了?跟我擺什麼長輩的譜。”
他話音剛落,一支燃着的半截煙頭忽地從上落下,不偏不倚砸在席威脖子上,随後順着領口滑進他衣服裡。
一聲慘叫,席威像隻發狂的猴子從椅子上彈起來,拽着衣襟想把那支掉進衣服裡的煙頭抖出來。
衆人各個驚駭地看向煙頭飛來的方向,郁錦年也詫異地看過去。
席南身穿休閑裝,略長的頭發一半被他束在腦後,底部剩下碎發散落在頸間,慵懶且随意。
他腿上有傷,走得并不快,踏着衆人的視線,慢悠悠地走下樓梯,來到衆人面前。
這會兒席威終于把衣服裡的煙頭抖到地上,剛好落在席南腳邊不遠處。
席南誰也沒看,連郁錦年也沒理,隻看着地上還沒滅的煙頭,厭惡道:“啧,你怎麼随地亂扔煙頭?”
席威懵住,亂扔煙頭的明明是他,怎麼反到惡人先告狀賴在自己頭上?
席南把煙頭踢回到席威面前,理所當然道:“你把它撿起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