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父一怔,随即笑道:“小廚房多得很,什麼時候想來吃都有。”
“不是……”韶容耳尖微紅,“我送人。”
“?”許父眼前頓時浮現出東方禮那張咬牙切齒的臉。
喜歡吃他家棗糕的無非就那幾個人,東方皖如今在閉關禮佛,可不就剩個東方禮了嗎?
“好。”許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讓憶言給你打包好拿過來。”
“多謝伯父。”
韶容轉身時,許父突然叫住他:“阿容。”
老臣的聲音難得溫和:“這些年……辛苦你了。”
孤身一人從無名小卒爬到賀大都督,辛苦你了。
韶容背對着許父擺了擺手,背影挺拔如松:“應該的。”
許憶言很快提着食盒過來,裡面除了棗糕,還裝着幾樣韶容愛吃的點心。她将食盒遞給韶容時,輕聲道:“阿容,有空常來。”
韶容接過食盒,低聲應道:“嗯。”
許易歌站在不遠處,看着韶容獨自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胸口發悶。那個總是擋在他前面的身影,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孤寂。
許憶言走到他身邊,輕聲道:“不去送送?”
“不必。”許易歌搖頭,目光落在韶容手中的食盒上,“他這是……”
“說是要送人。”許憶言若有所思,“我多放了幾塊他最愛吃的桂花糕。”
許易歌突然笑了:“阿姐,你可真偏心。”
“你們啊……”許憶言輕歎,卻掩不住眼中的笑意,“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
“阿姐。”許易歌忽然問道,“你說阿容會把棗糕送給誰?”
許憶言望着韶容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聲道:“自然是……最想哄的那個人。”
紫宸殿内,東方禮正埋首于堆積如山的奏折中。
他咬着牙翻開一份折子,眉頭越皺越緊。這幫老臣,連城西兩個公子哥兒鬥雞打起來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上奏請示!
東方禮氣得眼前發黑,餘光瞥見了案頭那本被他改編過的《吳書》。
他忽然想起上次寫到一半的“周瑜打韶容”還沒續完,頓時來了興緻,抄起那幾頁宣紙翻看起來。
“上回是寫到了……”東方禮目光掃過最後一行字。
韶容曰:此是國家大事,死亦無怨。
他回憶着《三國演義》裡的情節,蘸了墨正要往下續寫,忽聽殿内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東方禮以為是陳桓來送參湯,頭也不擡道:“擱那吧,朕一會兒喝。”
殿内安靜得出奇。
東方禮忽然覺得不對勁,按理說,陳桓放下參湯後該有離去的腳步聲才對。
一擡頭,正對上韶容那張笑吟吟的臉。
那人不知何時已立在案前,绛紫官袍襯得膚白如玉,腰間佩劍未卸,就這麼大剌剌地站在禦前。他手中還提着個雕花食盒,盒蓋上“許府”二字格外醒目。
“陛下好雅興。”韶容目光掃過案上那頁“周瑜打韶容”的戲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臣是不是來得不巧?”
東方禮手忙腳亂地想收起紙張,卻不慎碰翻了墨硯,烏黑的墨汁下一刻便潑灑在了“韶容”二字上。
“愛卿擅闖紫宸殿,該當何罪?”東方禮強作鎮定,耳尖卻已泛起薄紅。
韶容不慌不忙的将食盒往案上一放:“臣來給陛下送棗糕。”他指尖輕叩食盒,“許府小廚房的,陛下最愛吃的那種。”
東方禮盯着那個食盒,喉結不自覺的滾動。已經枯坐在這裡批了近兩個時辰的折子,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更何況,那可是許府的棗糕!許府的!
多少年了,自從……便再也沒嘗過這一口了。
“朕……”東方禮剛要開口,韶容卻已自顧自地打開食盒,拈起一塊棗糕遞到他唇邊。
“嘗嘗?”韶容眼中帶着促狹的笑意,“臣特意問過許伯父,還是原來的方子。”
東方禮望着近在咫尺的糕點,又看看韶容沾着糖霜的指尖,一時竟不知該不該張口。
殿内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墨汁香氣混着棗糕的香甜,在兩人之間萦繞不去。
“陛下。”韶容忽然壓低聲音,“您再不吃,臣可就……”
“就怎樣?”東方禮下意識問道。
韶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突然将棗糕塞進自己嘴裡:“可就自己吃了。”
東方禮瞪大眼睛,還未及發作,韶容已從食盒下層又取出一塊:“騙您的,這兒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