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的好心情還沒持續多久。
韶容剛準備邁進殿門,就見一道紫金色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飛撲而來。
是真的飛撲,甚至繞過了站在前方的東方禮,直直沖向韶容。
“……”
賀、蘭、皎——
老子今天非得連着你一塊兒踹死不可。
韶容瞬間擡手,白玉折扇“唰”地展開,精準抵在賀蘭皎喉間,硬生生将人攔在三步之外。
“三殿下自重。”韶容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許易歌在一旁憋笑憋得渾身發抖。方才在宮門口看得不真切,如今才算是把這西域三皇子的裝扮看了個分明。
比起三年前那身花裡胡哨的打扮,今日這套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紫金色的錦袍上繡滿了繁複的孔雀紋,腰間綴着七八個叮當作響的玉墜,發冠上還插着根五彩斑斓的孔雀翎。
偏生這人長得倒不醜,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硬是被這身打扮襯得像……像……
像是村口唱大戲的。
這個念頭剛起,許易歌便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在心裡默念: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這要是笑出聲來,怕是要引發兩國争端。
賀蘭皎卻渾然不覺,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驚人:“大都督這扇子抵得人好生歡喜!”說着竟還往前湊了湊,脖頸在扇骨上蹭出一道紅痕,“再用力些也無妨……”
韶容:“……”
他現在改主意了,踹死太便宜這厮,還是直接埋了吧。
一旁的許易歌聽見這話,猛的咬住了舌尖。
要命,更想笑了。
韶容餘光瞥見許易歌憋得通紅的臉,手中折扇又往前送了半寸:“三殿下若是站不穩,本帥不介意讓人給你搬把椅子。”
賀蘭皎卻又往前湊了湊,猛吸一口氣:“大都督,你的扇子好香。”
“閉嘴。”韶容忍無可忍,手中折扇一轉,直接拍在賀蘭皎嘴上,“再多說一個字,本帥讓你橫着出這殿門。”
東方禮站在不遠處,将這一幕盡收眼底。他本應該為韶容的失禮惱怒,可看着那人被逼得炸毛的模樣,心頭竟莫名舒坦了幾分。
“愛卿。”帝王緩步上前,故意在衆目睽睽之下握住了韶容執扇的手,“宴席要開始了。”
東方禮簡直都要笑出聲來了。
哈,他和賀蘭皎輪番上陣,惡心不死韶容。
韶容靈光乍現。
妙啊!這不就有個現成的靶子嗎?東方禮不是要傳什麼傾心相許的謠言嗎?正好用來對付賀蘭皎這個瘋子。
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将軍尊嚴了,左右此處隻有他們四人,還隔着屏風無人瞧見。
韶容往東方禮身後一縮,甚至還學着閨閣小女兒的模樣,輕輕拽住了帝王的衣角。
“陛下,三皇子實在駭人。”他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在場幾人聽個分明。
東方禮:“……?”
賀蘭皎:“!?”
許易歌: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
韶容又往東方禮身後縮了縮,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威脅道:“打發他走,不然我把你十二歲還尿床的事寫成奏折昭告天下。”
韶、容——
東方禮原本被韶容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弄得渾身僵硬,那人身上的香氣更是讓他心猿意馬,誰知這人竟……
帝王強撐着威嚴,對賀蘭皎擠出一個微笑:“三殿下遠道而來,還是先入席吧。”
賀蘭皎這才注意到,帝王與韶容竟穿着紋樣相同的衣袍。關于東方禮傾心韶容的傳聞他早有耳聞,原隻當是市井流言……
“大都督……”賀蘭皎不死心地還想上前,卻見東方禮突然側身,将韶容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帝王玄色錦袍與将軍月白禮服在燈火下交相輝映,竟有種說不出的般配。
許易歌終于憋不住了,假裝咳嗽掩飾笑意:“咳咳……三殿下,請。”
待賀蘭皎不情不願地走遠,東方禮立刻轉身,咬牙切齒道:“韶容!你敢……”
“陛下說什麼?”韶容已經恢複了那副慵懶模樣,折扇輕搖,“臣方才不過是配合陛下演戲罷了。”他故意提高聲音,“畢竟陛下心悅臣已久,不是嗎?”
東方禮氣得額角青筋直跳,卻見韶容已經施施然往殿内走去。
“阿容來了啊。”
韶容剛轉過屏風,便聽一道溫柔嗓音從龍椅下首傳來。他擡眼,正對上東方皖投來的目光。
長公主與先太子東方篆是龍鳳雙生,容貌格外相似。比起六年前,東方皖出落得更加明豔動人,曾經溫婉的氣質如今沉澱出幾分沉穩。
隻是……
韶容想起許憶言的告誡,總覺得東方皖此刻有哪裡不對勁。或許是那一襲朱紅宮裝襯得她眉眼間透着幾分不合時宜的冷意?
“臣韶容,見過長公主殿下。”韶容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到底是衆目睽睽之下,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
頭頂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最終,那襲朱紅宮裝停在了韶容面前。
東方皖卻沒有立即讓他平身的意思。
她居高臨下地打量着眼前人,目光如有實質般從韶容的發冠掃到腰間的玉帶。
殿内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直到她忽然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