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歌瞪眼,“問的是志向!不是兒女情長!”
“我本就沒志向啊。”韶容笑得無辜,面上一副理所當然,“許大公子能想着啃老,我就不能隻想着談情說愛?”
東方禮渾身僵住。腿上那隻手傳來的溫度幾乎要将他灼傷。
韶容會成家,會與别人白頭……這個念頭讓他胸口發悶。
“那你……”鬼使神差地,他啞聲問道,“現在可有心上人?”
那隻手倏地收回。
韶容托腮沉思,眉眼間盡是溫柔:“有啊。”
衆人頓時來了興緻。
許易歌擠眉弄眼:“誰啊?我認識嗎?”
東方篆溫聲勸誡:“若是良配,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東方皖興緻勃勃:“快說是哪家姑娘?我與憶言幫你參謀。”
唯有許憶言不動聲色地看向東方禮。
少年死死攥着衣擺,指節泛白。
“嗯……”韶容想起方才逗弄東方禮煮茶的話,“是個精通茶道的人。”
他頓了頓,朝許憶言眨眨眼:“不是憶言姐姐。”
京城精通茶道的閨秀何其多?便是東方皖與許憶言徹夜商讨,怕也理不出頭緒。
“還有呢?”東方皖不甘心地追問。
“喜歡吃我剝的橘子。”韶容笑意更深。
這下範圍驟然縮小。能讓韶大公子親手剝橘子的,滿京城怕是屈指可數。可正因如此,反倒讓衆人更加困惑。
“你何時給姑娘剝過橘子?”許易歌一頭霧水。
“你看不見的時候啊。”韶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東方禮。方才許易歌去取叫花雞時,可不就“看不見”麼?
東方禮胸口悶痛,喉間仿佛堵着團棉花。
且不說茶藝,單是剝橘子,韶容給許易歌剝的還少嗎?
“阿篆呢?”許易歌見問不出端倪,識趣地轉向東方篆,“你的志向是?”
東方篆執盞淺笑,眉宇間自有一派天家風範:“惟願海晏河清,天下歸心。”話音不重,卻字字千鈞。
到底是儲君氣度,與旁人自不相同。
許憶言執盞添茶,溫聲道:“太子殿下心懷天下,是萬民之福。”
“正是。”東方皖笑着接話,“往後你們兄弟二人,一個治國安邦,一個守土開疆,倒是相得益彰。”
“那可太好了!”許易歌一拍大腿,“你們都把事情攬了,我跟阿容正好接着當個纨绔子弟。”
“嗯?”東方禮這才回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黏在韶容身上。那人正支着下巴,唇邊噙着若有似無的笑,看得他心頭一顫。
東方篆起身理了理衣袖:“天色不早了,阿禮想必也乏了,我們先行告辭。”
東方皖正與許憶言說到興頭上,索性邀她一同回宮。兩位姑娘執傘而去,留下滿亭茶香。
“阿禮?”東方篆撐傘走出幾步,回頭看向仍立在原地的弟弟。
東方禮卻充耳不聞,死死盯着許易歌:“你怎麼還不走?”
“我?”許易歌指向自己的鼻尖,“我懶得來回跑,今晚就宿在阿容這兒了。”
“那我也要留下。”東方禮脫口而出。
“你留下作甚?”
“我……”東方禮耳根通紅,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管!我偏要住這兒!”
韶容險些笑出聲來。自打午膳起,他就發覺東方禮處處針對許易歌,字字句句都帶着刺,活像隻炸毛的貓兒。
太傅府廂房多得是,倒也不差這一間。
韶容眉眼彎彎地應下:“正好,我新得了韓信兵法的殘卷。”
這話一出,東方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卻又強自闆着臉:“誰、誰稀罕……”
隻是腳步卻誠實地往韶容身邊挪了挪。
許易歌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喂喂,你們這算怎麼回事?說好的一起當纨绔呢?”
“誰與你說好了?”東方禮立刻嗆聲,活像是在護食。
紅燭映雪,年少輕狂。
韶容緩緩睜開了眼,當年一些細枝末節的記憶,此刻卻格外清晰。
他忽然低笑出聲。
方才怕是魔怔了,竟會覺得東方禮對許易歌那副恨不得百般刁難的架勢是喜歡?
若這也算喜歡……
那他和東方禮那些年算什麼?生死相許嗎?
“荒唐。”韶容輕嗤一聲,錦被裡還殘留着方才的體溫,他索性整個人縮進去,接着看方才“金殿訣别”那一頁。
這世間……
原就隻有他與阿禮最相配。
指尖撫過話本上纏綿的插圖,韶容忽然覺得,明日該去會會那位“罰人倒立”的陛下了。
許易歌被推出房門後,轉眼便換了副神色。
他貓着腰避開府中的婢女,熟門熟路地摸到書房門前。臨推門前還不忘回頭張望,活像隻偷油的耗子。
韶容回京後終日懶散,這書房竟是從未踏足。案幾上連半點墨痕都沒有,書冊排列得整整齊齊,倒像是剛收拾出來的客房。
“啧,藏哪兒了?”
許易歌指尖掠過一排排書脊,那些《孫子兵法》《戰國策》的标題晃得他眼暈。韶容這厮,偏就愛看這些晦澀玩意兒,倒襯得他像個不通文墨的武夫。
翻檢半晌,愣是沒見着那本《唐詩集》的蹤影。
“見鬼……”
他手上動作越發急躁,卻仍記得放輕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