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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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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牆深鎖的……可不隻是春色……”

“太傅到——”

許易歌拖長的尾音驟然打破旖旎。衆人慌忙正襟危坐。

韶容若無其事地直起身,指尖在《钗頭鳳》的“錯、錯、錯”三字上輕輕一劃:“陸放翁這疊字用得妙極,看似悔不當初,實則是寫盡求不得。”

東方禮剛替韶容藏好話本,房門便被推開。

“解到何處了?”太傅目光如炬,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

許易歌的宣紙被墨團污了大半,東方皖和許憶言的簪花小楷堪堪寫就半阕,韶容指間連支筆都不曾執,唯有東方篆案前工工整整擺着謄寫好的解詞。

“阿禮。”太傅忽然點名,“你的呢?”

東方禮垂首奉上宣紙,紙上的墨迹深淺不一。前半篇是工整的楷書,後半篇卻多了幾分恣意的筆鋒。太傅隻掃了一眼,便知那飄逸的字迹出自誰手。

“哼。”

宣紙被猛地抽走,背在了太傅身後。

“把你方才所思所想,一一道來。”

東方禮擡眸,正對上韶容含着笑意的眼。他深吸一口氣,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陸放翁此詞……”清朗的聲音在堂内響起,“看似寫春色宮牆,實則道盡……”

“道盡……”東方禮的聲音微微一頓,目光不自覺地掃過韶容含笑的眉眼,“道盡物是人非之歎。”

“哦?”箫太傅眉頭一挑,“繼續。”

東方禮定了定神,繼續道:“‘紅酥手’寫昔日恩愛,‘黃縢酒’記舊時歡愉,而今‘滿城春色’依舊,卻已是‘宮牆柳’,寫的是可望而不可即。”

“這‘錯、錯、錯’三疊,既是悔不當初,更是……”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更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執念。”

韶容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沒想到東方禮竟能解出這一層深意。

箫太傅沉吟片刻,忽然将目光轉向韶容:“容兒,你以為如何?”

韶容懶懶支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學生以為,殿下解得極好。隻是……”

他忽然起身,走到案邊,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案上宣紙的“莫、莫、莫”三字:“這後三疊,才是全詞最痛處。”

“前塵已錯,來日……更不可追。”

韶容的話音如一片柳絮,輕飄飄落在東方禮心湖,激起圈圈漣漪。他擡眸望去,卻見少年眼中那抹深邃已化作往日的漫不經心,仿佛方才的動情隻是錯覺。

“解得不錯。”太傅捋須颔首,眼中閃過欣慰。

“不過是些少年人的強說愁罷了。”韶容懶散地倚回案邊,指尖把玩着腰間玉佩,“待學生真嘗到陸放翁那肝腸寸斷的苦楚,太傅再誇不遲。”

“混賬話。”太傅罵道,卻終究沒再追究二人方才的逾矩。

他忽然轉向一直靜默的東方篆。

“太子也快加冠,該取小字了。”老人目光溫和了幾分,“可曾想好?”

東方篆放下手中的狼毫,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淺笑:“回太傅,學生想取字‘懷瑾’。”

“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韶容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字。”

太傅捋須點頭:“懷瑾握瑜,喻君子之德。太子取此字,甚好。”

許易歌突然從案上爬起來,睡眼惺忪地插嘴:“那阿禮呢?他加冠時取的什麼字?”

東方禮耳尖微紅,剛要開口,就聽韶容悠悠道:“殿下的小字啊……”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折扇半掩着唇:“叫‘思歸’。”

“噗——”許易歌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思歸?這怎麼聽着像是……”

像是盼着情郎歸來似的。

後半句他沒敢說出口,因為東方禮的眼神已經能殺人了。

韶容卻笑得愈發燦爛:“取自‘式微式微,胡不歸’,太傅親自取的,是不是很有意境?”

箫太傅輕咳一聲,假裝沒看見東方禮羞惱的表情:“阿禮性情剛烈,取‘思歸’二字,是盼他懂得剛柔并濟的道理。”

東方皖掩唇輕笑:“我倒覺得,這字取得極妙。”

東方禮:“……”

他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阿容與小易,你們的字可想好了?”許憶言适時轉開話頭。

“我?”許易歌指着鼻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等父親哪天喝高了再說吧。”

“我的小字嘛……”韶容餘光掃過東方禮緊繃的側臉,“待及冠那日再告訴你們。”

東方禮垂眼看着床榻上昏睡過去的人影。

方才太醫令回宮戰戰兢兢的禀報,說大都督舊傷未愈卻執意要去春獵,他隻得開了劑虎狼之藥……

可眼前這人哪像病弱模樣?甚至方才在窗外下藥時,還差點被他發現。

東方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藥包殘粉。

許易歌說這是心疾,外表看不出來也正常。

目光落在被韶容團成一團死死摟住的錦被上,他伸手輕拽。

紋絲不動。

“啧。”

手上加了三分力道,總算将人扒開。藥性兇猛,倒不擔心驚醒他。

可當懷中空空,韶容的眉宇立刻擰成了結。

東方禮盯着那張在睡夢中仍不安穩的俊顔,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實在窩囊。

認命般拾起軟枕,小心翼翼塞進那人臂彎。

看着韶容下意識将臉埋進枕中的模樣,帝王唇角不自覺揚起。

明日定要問問許易歌。

這算哪門子的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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