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浪潮般的掌聲,将季海早沉溺的思緒拽回現實。
她看着甯溪晚結束緻辭,朝A班隊列款步走來,草綠色制服下擺,随着步伐揚起利落的弧度。
當對方停駐在隊伍左側,屬于班主任站位時,季海早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盡管心裡已有猜想,可真正看到曾經表白未果的前助教,又以班主任的身份出現,季海早仍覺得呼吸一滞。
胸腔裡翻湧的情緒像炸開的煙花,灼熱的刺痛順着血管蔓延,讓她想起三年前的種種。
而面前這人卻依舊風輕雲淡。那些兵荒馬亂,好像隻屬于季海早一人。
就在她的思緒還在紛飛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讨論聲。
“我們的CI居然是甯溪晚,她可是西九龍的破案傳奇啊!”
話音未落,尖銳的嗤笑聲突然插進來:“不過是靠着家裡的關系罷了,說什麼破案傳奇……”
季海早的眉頭不自覺蹙起,還沒等她反應,A班副班主任申丹的聲音突然響起,“季海早。”
“Yes,madam。”季海早迅速将跨立稍息的姿勢調整為立正的姿勢。
“你擔任班長。”任命來得猝不及防。
“憑什麼?”那個刺耳的男聲突然拔高,“她報到第一天就遲到,考核也沒見人影。呵,該不會也是走了什麼捷徑吧!”
申丹脊背挺得筆直,雙手背在身後,眼神犀利地掃過大聲質問的男學警:“這裡是警校,服從命令是學警的職責。”
“而你,如果有證據,歡迎走正規程序舉報,而不是在這裡信口雌黃。”
季海早身後的男學警冷哼一聲,終究沒再繼續胡攪蠻纏下去。
“剩下的人還有異議嗎?”申丹的視線掃過隊列,空氣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Madam。”季海早正要開口推辭,不經意間,視線撞上甯溪晚平靜無波的眼神。
“你也有問題?”申丹皺着眉頭,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耐煩,銳利的眼神直直看向季海早。
蒸籠般的熱浪裡,季海早原本到嘴邊的推辭突然凝固。她敏銳地察覺到,甯溪晚是希望她來做這個班長的。
“No,madam。”喉頭滾動間,她咽下了拒絕的話。
申丹繼續宣布其餘職務安排,全程甯溪晚都沉默地伫立在隊伍左側。
季海早的目光不受控地黏在甯溪晚身上。
那人還是不愛說話的性子,如綢緞般柔順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漆黑如墨的發色泛着自然的光澤。
與記憶裡蒼白脆弱的模樣不同,此刻的甯溪晚身姿挺拔如松,健康白皙的膚色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舉手投足的弧度都帶着警校教官特有的淩厲。
察覺到甯溪晚的視線移過來,季海早連忙低下頭。
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黑色T恤上的粉色印花看着像張笑臉,搭配同樣粉色系的工裝運動褲,活像個沒畢業的學生。
她懊惱地扯了扯衣角,心裡暗暗吐槽,就不該聽柴柴的,穿這麼一身出門。
這多幼稚啊!
鼻尖還隐隐萦繞着汗酸味,也不知是自己還是旁人身上的。
這算是蓬頭垢面遇到前任嗎?
季海早嘲諷地笑了笑,說錯了,她們甚至不算前任,不過是自己的單相思罷了。
“A squad Move to the right in three Right turn。”
口令聲中,隊伍如同驚飛的隊伍,轉向動作做得七零八落。
季海早瞥見申丹抱臂站在隊伍斜前方,唇角明顯向下壓出弧度。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對方快要脫口而出的斥責。
季海早迅速調整好腳步,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戰栗。
熟悉的腳步聲不偏不倚落在身後,每一步的節奏都與三年前在哈城時如出一轍。
熱風攜着細碎的腳步聲拂過耳畔,季海早下意識屏住呼吸。混着藥味的淡淡花香若有似無鑽進鼻腔,那是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味道。
她的腳步不自覺滞了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甯溪晚沒有噴香水的習慣,也不喜歡有别人的味道留在身上。
此刻沾在她身上的味道,究竟是誰留下的?
這個念頭像根細針,在季海早心裡紮出細密的疼。
她機械地跟着隊伍挪動,申丹的講解聲像隔着層毛玻璃鑽進耳朵裡。
教學大樓的冷氣出風口在頭頂嗡嗡作響,她望向牆面斑駁的榮譽榜,不斷尋找屬于甯溪晚的那張照片。
那時候的甯溪晚,又是什麼樣的呢?
可惜的是,甯溪晚名字下面隻有一片空白,甚至連貼過照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瞧見地上這三道痕迹了嗎?我們叫作‘淚痕’,是往屆學警、督察操練出來的痕迹。”申丹的軍靴碾過地面發白的劃痕,季海早的視線順着‘淚痕’向前。
滾燙的水泥地上,深淺不一的印記仿佛活了過來,她幾乎能看見甯溪晚曾經在這裡揮汗如雨的模樣,制服下的脊背繃成倔強的弧線。
悶熱的空氣裹着鹹腥的汗味,體能訓練場的白色瓷磚牆折射出亮光。
“畢業前,你們必須學會遊泳和拯溺……”
聽見申丹的話,明明是站在太陽底下,季海早卻覺得渾身發冷,後頸滲出的冷汗順着脊背消失在衣領裡。
突然,她感覺到腰間被人推了一把,連忙回過神,跟上隊伍的腳步往前走。
隊伍轉彎的時候,季海早餘光瞄見甯溪晚手上的教棍,腰間隐隐傳來鈍痛。
參觀完畢,回到黃河廣場。
“10分鐘換運動服!”申丹的命令讓隊伍躁動起來。
季海早被人流帶着往宿舍樓跑去,懷裡的裝備險些被人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