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早裹着浴巾從更衣室出來時,遠遠望見甯溪晚仍坐在泳池邊。西裝外套還丢在地上,濕發垂落在肩頭,勾勒出一道沉靜的剪影。
她在更衣室門口停頓片刻,将裝着幹淨衣服的購物袋放在顯眼處,袋子裡疊好的白T恤邊角露出半截,那本是她給自己準備的衣服。
季海早沿着走廊快步往宿舍走,避開三三兩兩的學警。
臨近報到時間,主幹道上人聲熙攘,她特意拐進偏僻的小道上,野草掃過腳踝,涼絲絲的。
直到推開宿舍門,緊繃的肩膀才驟然放松。
“班長,你去遊泳忘記拿衣服了嗎?”何美忽然從衣櫃後探出頭,吓得季海早指尖一顫。
她含糊應了聲“嗯”。
“那你怎麼沒給我打電話?讓Madam甯來幫你拿也行啊。”何美晃着腿在床沿坐下。
“一下子沒想起來。”季海早低頭翻找衣櫃,指尖在運動衣布料上摩挲。
鏡子裡映出她泛紅的耳尖,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你碰到Madam甯了?”
“是啊,你在遊泳館沒遇到嗎?”何美撐着手臂往後仰,夕陽透過窗戶斜斜照在她的臉上,“她頭發濕漉漉地披着,我以為她剛遊完呢。你是不知道——”
季海早捏着衣架的手收緊,挂鈎在掌心壓出淡紅的印子。她聽見自己“嗯”了一聲,尾音卻不受控地發顫。
“Madam甯今天穿的工裝褲配白T,那腰臀比——”何美手舞足蹈的描述被季海早推出浴室隔間的動作打斷。
花灑擰到最大,熱水劈頭蓋臉砸下來,将何美後半句“年輕的跟學生似的”沖成模糊的嗡鳴。
“你說Madam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呢?”何美的聲音隔着浴簾鑽進來,季海早閉着眼抹洗發水,泡沫流進眼睛裡,有些刺痛。
“看滕鵬那樣,感覺他哥也不會是個什麼好東西?”沐浴露瓶子從掌心滑落,“啪嗒”一聲摔在地上,瓶蓋裂開的縫隙像道猙獰的疤。
無論怎麼按壓,缺口都對不齊,像極了她和甯溪晚之間永遠卡着的那道縫隙。
“我倒覺得你和Madam挺合适的。”水流沖進下水道的聲音突然變響,季海早盯着浴簾上的水珠發怔。
白T恤工裝褲穿在甯溪晚身上的畫面,在腦海裡鋪開,還有她拿着文件夾走進教室時,袖口露出一截腕骨,皮膚下的血管輕輕跳動,像她每次講課時抑揚頓挫的語調。
“别拿這種事開玩笑。”季海早聽見自己的聲音混着水聲,顯得格外單薄。
何美卻激動地直拍浴簾,浴簾被拍得晃動起來,漏進一縷光,剛好落在季海早後背橫七豎八的舊傷上。
“我說真的,你倆站一起那畫面絕了。”
季海早将臉埋進臂彎,任由水流沖刷後頸。
何美的聲音漸漸模糊,混着記憶裡的警笛聲、溺水時的耳鳴,還有甯溪晚抱她出水面時,掌心裡溫暖的觸感。
“真是可惜。”何美拖着長音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