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恍然又别扭,哄了自個好半天,還是無法接受自個成了紀郁林寵物的事實。
而後懵懵懂懂擡起腦袋,這才反應過來,她在哪裡。
溪流沖刷往下處,岸邊石頭堆砌,裝着小章魚的玻璃罐就被擱在夾縫中,既能讓小章魚玩水,又要她留在紀郁林視線可及處。
隻是,這方案看似周全,卻冒出一個讓章魚哭笑不得的問題。
随着水流往下,卡在石塊間的玻璃罐松動,随之慢悠悠轉了一個又一個圈。
黎安剛擡眼,便瞧見站在不遠處的紀郁林。
之前瞧過的畫面,此刻沒有任何遮擋,又一次出現在黎安眼前。
小章魚刷一下就紅透,在日光下如晶瑩剔透的玻璃球,急急忙忙擡起兩條觸須捂住眼睛,不斷在心裡嘀咕,自己是規矩、安分守己的小章魚。
規矩、安分守己、規矩、安分守己。
正當渾身溫度消退一點,玻璃罐卻突然撞向石壁,規矩的小章魚頓時往反方向傾,觸須無意往下掉,恰好瞧見紀郁林看過來,眼尾一彎,對它露出一絲極清淺的笑意。
此刻日光明亮、樹影晃動,水波拍打着玻璃、石頭,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黎安懵懂又無措,明明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直白,可腦海中卻隻剩下紀郁林唇邊的弧度。
不算明豔,紀郁林笑起來總是很淺,很像黎安印象裡的三無少女,總沉默寡言、看起來很冷淡,連笑起來都不算熱烈。
貼在瓶底的觸須蜷縮,變成一個個小球。
明明溪水冰涼,卻讓黎安有一種待在鐵闆烘烤的感覺。
玻璃罐轉了一個又一個圈,觸手一直沒有落下,可腦海中的畫面卻像停滞般,徹底停留在原處。
紀郁林好像有酒窩?
黎安恍恍惚惚地想,剛剛有小水珠順着臉頰滑落,像是要将酒窩填滿,可細想下,又覺得記憶并非那麼清晰,但自己卻十分肯定,紀郁林唇邊一定是有一個酒窩的。
這奇怪的感受,叫黎安自己也分不清為什麼,整個章魚像是掉入酒中,渾渾噩噩的。
不知過了多久,玻璃罐被從水中提起,罐裡的小章魚搖晃兩下,呆呆擡眼。
紀郁林早已穿好衣物,襯衫扣子又系到最後一顆,将那些紅印遮掩後,微微低頭靠近玻璃罐。
“怎麼了,紅成這樣?”她問,眼神中透出關切。
黎安懵懵的,下意識搖了搖腦袋。
紀郁林好像有些關心,自言自語道:“被海鷗吓到了?怎麼連水都不玩了。”
黎安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索性趴成一團,縮在玻璃罐瓶底。
不說話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沒有人會追着你要答案。
急于逃避的小章魚,沒有瞧見紀郁林垂眼遮掩的晦澀情緒,像是……
黎安的全部反應,都在她的預料之内。
腳步聲又響,被碾碎的落葉發出沙沙聲。
等到紀郁林的聲音再響,黎安才驟然清醒。
“嘗一嘗?”
被切成細絲的肉已被遞到眼前,中間篝火明亮,将之前濕透的襯衫烘烤。
黎安甚至想不起,這火是不是自己點燃的,隻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在玻璃罐中,正趴在紀郁林用一層層綠葉堆出的軟墊裡。
擡起的觸須推開紀郁林的手,在紀郁林疑惑不解時,小章魚又爬到旁邊,将做為儲備糧的椰子推過來。
“想吃椰子?”紀郁林就問。
小章魚搖了搖腦袋,指了指處理好的海鷗,又指椰子,再指紀郁林,然後仰頭看着她。
“椰子汁煮海鷗?”紀郁林居然瞬間領悟。
小章魚點了點頭,記得椰子汁煮雞的味道不錯,那煮海鷗也應該是一樣的。
雖然這個料理聽起來很奇怪,但紀郁林隻問:“你想吃?不是不喜歡吃熱食嗎?”
前兩天吃烤魚時,小章魚嘴饞,叫紀郁林喂了好幾塊,可感覺卻一般,就比之前的椰子塊好一點,能吃,但吸收到的能量很少,也不如生鮮的滋味好,所以對熱食生出抗拒,紀郁林一喂就搖頭。
聽到問話,小章魚先是搖了搖頭,又用圓胖觸手指了指紀郁林。
紀郁林這下才徹底明了,回:“想讓我喝湯?”
小章魚重重點了個頭,澄澈的藍寶石眼眸盯着紀郁林,身後的觸手沒有搖晃,卻莫名覺得乖巧。
人,喝湯。
紀郁林看着她,也不知是什麼情緒,隻是突然低頭,額頭輕輕抵住小章魚的腦袋。
剛剛好轉一些的黎安又懵住。
而紀郁林輕輕開口:“不燙了。”
語氣帶着幾分關心,好像真心實意地在擔憂她。
是剛剛的呆呆愣愣吓到了紀郁林嗎?
黎安突然有些愧疚,用觸手拍了拍紀郁林的腦袋。
人,章魚沒事。
就是心情有點亂七八糟的。
紀郁林沒有擡頭,就保持這樣的姿勢,溫聲說:“你是在關心我嗎?”
“擔憂我洗澡着涼,讓我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