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望着雨滴蜿蜒成溪流,輕歎道。
“你信不信,等到了X市,一定會是個豔陽天?”
“不信。”
“打個賭咯,輸家欠赢家一個願望。”
“好。”
江槐應下。
即便沒有賭約,程清心有所願,她也定當竭力實現。
程清戴上眼罩,将頭靠了過去。
“還早,睡會吧。”
江槐整理了一下她的發絲,眸色溫柔下來。
“嗯。”
A市早晚溫差大,天氣多變,X市卻常年天寒地凍,微風都冷冽。
程清天真地以為毛衣加風衣的組合足矣抵禦嚴寒,事實是她錯了,剛下飛機她便被迎面吹來的冷風刺激到打了個噴嚏。
“到酒店就給打底衫和秋褲換上。”
江槐語氣嚴肅。
程清皺眉,不情不願地開口。
“不要,加進去的話我就裹成狗熊了,很難看。”
她甯願受凍也不願抛棄精緻。
“你換不換?”
“不換我幫你脫。”
江槐敢這麼說,就敢這麼做。
程清怕了,遠離她。
“行行行,你好啰嗦。”
來到酒店後,江槐忙着收整倆人的行李,程清卻被窗外的風景吸引了視線。
“哇!”
指腹貼上冰冷的玻璃窗,程清望着不遠處的雪山,巍峨聳立,雲霧缭繞,聖潔到仿佛高不可攀,美得叫人驚心動魄。
“我們什麼時候去?!”
天天叫自己小孩,可很多時候的行為舉止分明比她還要像小孩。
“吃完飯吧,你不餓嗎?”
程清搖搖頭,和江槐忙前忙後收整好行李後,迫不及待地點餐。
結果送上來的餐點并不是很合程清口味,她隻用了一點便停筷。
“不好吃?”
“吃不習慣。”
江槐開始思考借酒店廚房給女朋友做飯菜吃的可行性。
“那走吧,我們去爬雪山。”
興緻勃勃地開始,結果沒過多久程清就吃不消了,大口喘着粗氣,賴在路上不肯走,江槐無奈道。
“程老師,我們才爬了十五分鐘,要不再堅持堅持。”
連五分之一的高度都沒達到,怎麼可能如程清所言爬到山頂。
程清擡頭,望着面前臉不紅心不跳,呼吸平穩的江槐,頭一次直觀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年輕這一事實。
江槐聽見她的控訴,将人攙起,帶着女朋友艱難地往上移動。
“和年齡沒關系,你這是缺乏運動。”
言下之意是别給自己找借口了。
程清氣得掐了她一把。
“不為難你了,爬到半山腰,我們就坐索道上去,好不好?”
哪有不應的道理,程清急忙點頭。
“好好好。”
半哄半抱地又帶着程清走了十分鐘,對方擺擺手,表示自己實在是累了,一屁股坐了下去,最後徹底癱倒在雪地上。
“别躺下,地上涼,容易感冒。”
江槐将人拉起。
“還有多遠才能坐索道啊?”
低頭看了眼定位和地圖,江槐遺憾地通知她。
“過半了,爬了一千五,還有一千五。”
程清聞言徹底失去了動力。
“那再歇會吧。”
江槐帶程清走的,是條小路,也是條捷徑,人流量本來便少,倆人飯又吃的早,這段時間尚處于飯點,故沒有多少人與她們同行。
這會上來了一對年輕情侶,女生看起來有些體力不支,男生卻處在極度亢奮的狀态中,也不管女朋友,到這便大喊大叫,上蹿下跳。
江槐皺眉,剛準備上前制止,情侶中的女生便扯了扯男生的袖子,勸他安靜些,說萬一等會引起雪崩怎麼辦。
男生卻不以為意,逆反情緒上來後,與女朋友作對似的,叫喊得更大聲了。
江槐耳尖,隐約聽見了冰雪開裂聲,看向程清,見對方臉色一白,試探性地問道。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走!”
江槐當機立斷,牽起程清的手便往附近最大的洞口跑。
剛抵達洞口,便聽見雪山發出嗚咽,積雪化作白色洪流,奔騰而下,刹那間便吞噬一切。
江槐隻來得及用力将懷中的人往前送,推至更安全的區域,眼前便一黑,被沖力砸暈了過去。
意識回籠時,程清額頭傳來鈍痛,勉力睜眼,目之所及卻盡是茫茫白雪,冷氣裹着雪花湧入鼻腔,嗆得她難受。
活下來了。
還沒來得及舒展笑顔,程清環顧四周,不見江槐的蹤影,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江槐?”
有了前車之鑒,程清隻敢小聲喚她。
直到看見一小塊衣角,才跌跌撞撞跑了過去,用手急急忙忙去扒積雪。
蒼白的容顔浮現,程清仔細地拂去對方臉上的碎雪,将人摟進懷裡,伸手,小心翼翼去探鼻息。
還……還活着……
萬幸。
後怕席卷心髒,程清止不住地發顫,淚滾燙,落至江槐頰側,自己再也控制不住,伏到對方身上哭泣。
“哭什麼?”
“醜死了。”
虛弱的聲音傳來,程清猛地擡頭,見對方雙唇血色盡失,卻依舊笑着為自己揩去眼淚。
“你長能耐了是不是,推我幹嘛?”
“大不了死一起。”
程清才不要她為自己奉獻和犧牲。
江槐親了一下她的唇角。
“我不允許你說這些不吉祥的話。”
“至少要有一個人活着吧,兩個人都……的話,沉沒成本也太高了。”
程清沉默片刻,突然開口。
“二選一的話,我要你活。”
“這樣選的話,怎麼看都是你吃虧吧?”
江槐笑了笑,想緩解氣氛,偏頭卻看見對方專注地盯着自己。
“我愛你。”
程清心想,所謂的傲嬌,在自然災害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愛就是愛,愛就要說。
她不想等以後沒機會的時候再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