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狗都加入戰場,這局對戰終于終止在一招聲東擊西,球被德國隊的潔世一輕松取走。
“你辛苦了,No.1。”
是輕描淡寫的唱贊,比起感言,更像是對暴怒的孩子的安慰,那樣可怕的逼搶,居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和鏡頭一起離開的潔世一,精神抖擻,目如流星,他向着法國的陣線繼續沖刺,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停留,好像一個走向王座的帝王。
而帝王的利劍,直指遠處白色網兜下緊張的守門員,在他身後拼命奔跑的“落敗帝王”也依然不服輸,一前一後奔馳在球場上,草屑和信念一起燃燒,無聲無息飛散在空中。
潔世一無疑是個堅定的人,即使在此之前有許多道聽途說和猜測,包括狡猾、僞裝純潔、别有用心和情感關系混亂,這些說法零散而細碎,猶如無根之萍,可此時此刻的彩織,心裡卻隻剩下這樣簡單的一個詞:
“堅定”。
就像一列轟轟作響的火車,一次一次地加速,沖擊着所有人的身軀,攔在鐵軌上的人定然會被撞飛,旁邊的人也無法留住自己冷靜的心髒,他引爆了網絡,引爆了球場,引爆了那些心,牽出這場盛大的、燦烈的進化,未進化成功的定然落後被他撞擊,隻有跟得上步調的人才能勉強堅持自己在鐵軌上的存在。
有人能戰勝他嗎?有人能以肉身攔截轟然開來的火車嗎?或者說找到火車的駕駛室——他的心?可這樣的,鋼鐵般堅定的心,真的有空隙嗎?還說是隻要足球能在心中燃燒,就能作為内燃機驅動全部——除了足球,任何東西,任何人,都可以舍棄。
彩織很難再認為“潔世一”是一個人了,當她想要戰勝什麼,就必須理解敵人,可如若敵人是心如金石的戰鬥機器呢?她想起凪對潔世一的稱呼,“Boss”“利己主義者”,那麼一個心裡隻有自己的人,别人又該如何戰勝他呢?
彩織輕輕别過眼珠,那孩子還在發呆,她的視線牢牢鎖定了什麼地方,但看的絕不是她哥,那是一個無意識的瞳孔收縮,她在試圖看清楚屏幕裡,那距離攝像機很遠的人,盡管顯現在屏幕上隻是手指長短的人。
她眼裡最特殊的人,不是她哥,也不是凱撒,那到底是誰?從剛剛開始,這孩子的精神就被什麼看不到的東西掌握,與其說她有些焦急,倒不如說,那其實是“悲傷”的表情。
彩織忽然靈光一閃,人是人他媽生的,皇帝是皇帝他媽生的,再牛逼這人也有家人,而家人掌握的信息量不是路人可得的,所以如果是他的妹妹,會不會根本不覺得“哥哥是個不可戰勝的進球機器”。
“千代,”彩織的聲音低得像紗般輕柔,“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那孩子的聲音不知為何沙啞着。
“如果你是,這球場上的被壓制的任何一人,”彩織用指節敲擊下巴,連聲音都帶着敲擊的韻律,“那麼會怎麼想?”
如果是你,能想到戰勝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人的方式嗎?
“憤怒。”回答是簡潔的兩個字,甚至因為語調艱澀聽不出情緒。
“嗯?”
“就像個孩子一樣,得不到東西,要揮舞四肢尖叫的憤怒,”千代圓潤的瞳孔裡全是那雙低垂的眼,她一下子眼都沒有眨,“比起社會規訓出的禮貌,這樣的他……隻有毀滅這種最直白的感情,他不想保持溫吞的情感,也不想忍受被掠奪的恥辱,他的心裡隻有兩件事,殺死仇人,或者殺死自己……在他的世界裡沒有道理,隻有毀滅、毀滅、沉睡。”
“嗯……”彩織意義不明地長吟,“可是為什麼?你會從中感到不舒服,難道說你擔心你哥哥?”
“……”千代僵硬了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早就像麻繩一樣結結實實絞在一起,那标志她解不開的心結,她小心地松開手,看着自己顫抖不住的手心,大腦裡許多聲音排着隊等待,可真正要說出口的話卻還呆在最深處。
球場上進攻的速度很快,一切好像是一個思緒的時間,凱撒和潔世一的交鋒又展開,他們在中場互相打量,直到潔世一帶球主動逼近,把伺機而動的凱撒也暴露在整個球場中,他想擊敗凱撒的欲望達到了最頂峰。
凱撒無人幫助,而潔世一面對攔截能使用黑名和冰織,在潔世一的領域裡借勢進攻是可以的,但是一旦被暴露,隻會被群起而攻之。
拒絕内斯的凱撒,必須認識到自己的勢單力薄。
他扭頭沖了出去,遠離了潔世一的集群,不再試圖借助他們進攻的風浪渾水摸魚,決意獨自進攻。
“啊,好狡猾的……”彩織話音未落,潔世一就追在凱撒身後,他反其道而行之,居然利用凱撒進攻的風浪渾水摸魚。
“是那兒,對吧,潔!”聰慧的好貓貓黑名立馬帶球跟了上去,他調整姿勢,正要把球送給潔世一,幫助其進入内場,就忽的一頓,球和人都被強勢的力道沖擊。
失球。
千代的眼睛睜的前所未有地大,一直在鏡頭的遠處窺伺的那雙眼睛終于再次出現在她眼中,她隻能張着嘴,好像在驚歎,又好像在絕望。
“我想也是。”那黑色的眼睛在叢林般茂密的眼睫下低語,“潔花海葵,辮子矮冬瓜!!”
“什麼?”彩織捂住嘴,牙齒和嘴唇咬出逼人的聲音,“那玩意兒!不是已經被(我)狠狠OUT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