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翊迷迷糊糊哼唧兩聲："左拐...過月亮門..."

喬蔓照着孫翊的指示四扭八歪進了院子，他颠了颠背上的孫翊道“是這裡嗎？”院子其中一個屋的燈火還亮着，守夜的侍女提着燈籠迎上來，看清喬蔓背上的孫翊後，蓮步輕移進了屋子。

不一會兒屋内傳來吳夫人的聲音"是瀼瀼嗎？快進來坐坐。"

喬蔓背着孫翊進去，不料發現孫策也在。

吳夫人招呼道“快把叔弼放下吧，怪沉的”說着讓侍女幫喬蔓卸下孫翊這個“重擔”

吳夫人望着他身着寬大短打的滑稽樣子，不由得捂嘴輕笑。燭光為她圓潤的面龐鍍上暖暈，眼角笑紋裡盛滿溫柔：“瀼瀼怎麼穿成這樣？”這一笑倒像春日裡綻放的海棠，叫人無端生出幾分親近。

喬蔓撓撓頭道“今天和三公子，二公子和義封一塊兒抓魚去了，衣服都弄濕了，二公子給我借的孫郎的衣服……”

“那兒來的什麼三公子二公子的，不說那些，就叫他們仲謀，叔弼就成”她招手讓喬蔓坐到身邊，“你這孩子一來就投我眼緣，早就想認識認識你啦”吳夫人又轉頭吩咐道："去備些驅寒的藥湯。”

吳夫人拉着喬蔓笑成月牙："我說看着眼熟，原是伯符的舊衫！"她轉頭睨了眼坐在一邊的孫策，見兒子正裝作漫不經心地摩挲虎符“等改日給瀼瀼多做幾套衣衫”

“不不用”喬蔓忙擺手“今天是突發情況…”

“沒關系的，他那些錢，又沒媳婦又沒孩子的，從哪兒花去？”

“瀼瀼今年多大了？”

“我…和伯符同歲”

“呀，真是有緣”吳夫人驚喜道“同歲好呀，公瑾和伯符也是同歲，就差一個月”看着喬蔓好微微睜大的眼睛，吳夫人自覺補上道“伯符大一個月”

“是呀”孫策笑眯眯道“所以每次飲酒，公瑾都得先敬我半盞。”

吳夫人瞥他一眼，“那是公瑾不與你計較”

“當年他爹四處征戰，我們在舒縣居住的時候認識的，那時，他倆都十三歲，和現在的仲謀一樣大。其實我也不清楚他倆究竟怎麼認識的，究竟怎麼這麼要好的”吳夫人回想道“那時伯符剛到舒縣，人生地不熟的，沒兩天就給我領回來一個俊俏小郎君，儀态翩翩又知禮，我自然歡喜，後來，也不知怎的就好的兩人同乘一車、共讀一卷書，連束發冠都要做成一式的。”

孫策低頭笑道"母親可還記得？周家那宅子雕梁畫棟，比我們當時住的房子氣派十倍。"

"可不是！"吳夫人嗔怪地瞥他一眼，"公瑾二話不說，就把南邊的宅子收拾出來給我們住。”

“你呢？硬生生把公瑾帶累壞了，沒幾天就跟着你四處瞎野”

“我那分明是看他悶得慌…”

“公瑾是周家一族的幼子，但家裡也沒有兄長，自幼鮮少與人玩鬧。初見時像塊溫潤的玉，偏生遇上伯符這團野火——”吳夫人笑着對喬蔓解釋道“他呀，大約是把伯符當成了心裡盼了許久的兄長。”

這樣追憶着，吳夫人突然大笑起來“哎呦呦，我突然想到，當時叔弼還在學走路的年紀，伯符帶着公瑾到家裡來炫耀自己的弟弟，正巧碰到叔弼正在練習走路，二人就要看個新鮮。”

“叔弼好不容易顫巍巍挪到門檻邊，伯符竟像發現新奇物件似的，一把撈起弟弟又放回原地，還大聲嚷嚷‘重來重來’！公瑾抱着肚子笑個不停，末了還蹲下身子張開雙臂，哄着叔弼往他懷裡撲。可憐叔弼走得氣喘籲籲，小臉皺成包子，最後‘哇’地一聲哭出來，把兩個始作俑者吓得慌了神！”

喬蔓也新鮮，聽得津津入味

榻上的孫翊似乎感應到什麼，咂了咂嘴翻了個身，嘟囔着“魚……”

吳夫人笑得更歡了，喬蔓也哈哈笑起來，孫策無奈道“娘……”

“他們當時還哄啊，根本哄不好，兩個人就要跑，當時仲謀五歲拽着伯符的衣角，就是不讓走，想讓伯符陪他玩兒”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綿軟，“那時伯符正是貪玩的年紀，成天和公瑾混在一處，哪耐煩帶這個總愛黏人的小尾巴？後來年紀大點了，才有了長兄的樣子”

現在的孫策已然可以扛起整個孫家了

吳夫人也有些怅惘道“算了，既然你不願意聽，我也便不說了”

孫策剛想安慰吳夫人，就聽喬蔓道“現在的伯符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兒了，他是我們的主帥，是我們所有人的主心骨，他已經可以撐起一片天了”

孫策道“是的，且看伯符為你掙回整個江東回來！”

吳夫人笑道“伯符長得和我像，但是性子最随他爹，生來就要做英雄”

“哎，對了，瀼瀼，你可心儀之人了”

喬蔓剛喝了一口端上來的姜湯，不查吳夫人如此問，猛地一嗆，“夫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我方才瞧你同叔弼相處時那般妥帖，想着若是有了心儀之人，也定是個極好的郎君。”

喬蔓把茶盞放下道“還未……”

“正是大好年華，伯母認識不少好…”吳夫人笑意盈盈，正要細數，孫策忙打斷道“娘莫要打趣他，醫官整日忙着救人，怕是連花朝節都不知曉，哪有空琢磨這些？”

“我看瀼瀼不是那不懂情趣之人”吳夫人不認同道

“再說我們軍隊可不讓帶女子出征，真要定了親，卻因戰事聚少離多，豈不是誤人姑娘終身？”孫策看向喬蔓，重音落在了“誤人終身”，而喬蔓滿心想着“不讓帶女子出征”這幾個字，心中更是惶惶。

“就你懂軍務！”吳夫人嗔怪地瞪他一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你這般阻攔的？”她轉頭握住喬蔓發涼的手，指尖暖意沁入皮膚，“别聽他的。若真遇上傾心之人，天大的規矩都能破。當年孫郎他爹那麼忙，不也與我生了這麼幾個娃？"

聽此，喬蔓更是從耳朵燒到脖頸

孫策忙把喬蔓拉走，一邊回頭道道“太晚了，阿母，你快點睡吧，我們不打擾你了”

吳夫人看着他倆的背影直笑

孫策幾乎是半推着喬蔓穿過遊廊，倒像是生怕再晚一步，母親就要把方圓百裡的姑娘都列成花名冊捧到喬蔓面前。

過了遊廊，孫策才慢下來，看着喬蔓心不在焉的模樣，聲音拔高了幾度“你不會真的考慮我娘的話吧？”

“那些世家女......”喬蔓話到嘴邊突然哽住，因為孫策突然湊過來抵着她的腦門到“我不許”

喬蔓本來就煩躁，又聽到如此霸道的話，反問道“你憑什麼？”

“我…”孫策找不到理由“你是我麾下的醫官。戰事吃緊，豈能分心談婚論嫁？"話一出口，連自己都覺得牽強，可除了這個，他又說不出其他。

“你隻是我的主公，别的事你管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