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的表現就像一隻受到天敵威脅的動物，他下颌緊繃咬死牙關，身體貼在牆角，看到封明澤投降似的動作也沒有放松下來，還是用異常警惕的眼神盯着對方，封明澤無奈停下腳步，再三聲明，“真的，我保證不動你了，喏，就算你現在拿起手機舉報我，我也不會攔你。”

這句話至少有九分誠意在裡面。

封明澤知道，楚煜就是那種，甯可自己忍一忍，也不願意别人落得一場空歡喜的人。

至少這一次，他要在表面上給出一點空間，讓楚煜能夠主動低頭，不然以後老躲着他，那怎麼行？

話音剛落，楚煜投來詫異的一眼。

Enigma驚人的視力，使得楚煜刹那間的反應成了慢放的鏡頭：隻見Omega烏黑纖長的睫毛猛地擡起，漂亮的瞳仁因此映出前方整個的他，似是困惑他突然的退讓，又像在琢磨他更深層的動機，眼眸忽閃忽閃幾下後，秀氣眉頭又蹙了起來。

大概最後得出了消極的結論。

但無論如何，那都是楚煜在這個房間裡，實打實正眼看他的幾秒鐘。

一股奇異的情緒登時在封明澤心頭蔓延出去。

他或許是瘋了，就這樣被楚煜認真看了兩眼，心跳都有點控制不住地加速……

封明澤喉結上下滾動，正要開口，忽然感覺掌中一輕，垂眼一看，Omgea已經飛速探手撈回了自己手機，然後立刻從他身旁的空隙溜了出去，靈活得像一條在水中擺尾的魚。

“……”封明澤有種不妙的預感，艱澀轉身道，“等等，你該不會——”

楚煜的操作十分幹脆利落，手機屏幕上，最下方是成功發送的求助信息，封明澤顯然也看清了文字内容，臉色劇變。

對此楚煜沒有特别的表示，仿佛自己剛剛隻是在聊天間隙順便看了眼天氣預報，他淡定熄滅屏幕，輕聲道，“你剛剛說不會阻止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後悔了。”

封明澤對上楚煜鎮靜從容的眼睛，隻覺胸腔堵得慌。

他不是沒見過楚煜這種模樣，相反，他知道這是楚煜在絕大多數時間裡的正常狀态。

好幾次，他在公司實驗室外等楚煜下班，半開的大門足夠他聽到裡面的動靜，楚煜的聲音很容易辨認，不隻是因為好聽，還有和周圍人相比，楚煜的聲音幾乎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隻有對特定事件的客觀反饋——這個條件給錯了，要重新實驗，那兩個安排有沖突，需要再協調——他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掌舵手，面對再大的風浪，都能在不露聲色間應對自如。

可之前封明澤并不會因此感到不适，因為楚煜身上所有冷硬的棱角，在看向他的瞬間，就會被熾熱純粹的愛意融成溫柔的水色。

而現在，Omega收回了對他的優待。

如今的他在楚煜面前，和一堆糟糕的數據沒什麼不同，甚至可能更差，因為楚煜至少願意為實驗數據花時間，而他就不一定了。

楚煜舉報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封明澤意識到，自己在為了見楚煜絞盡腦汁的時候，楚煜想的可能是怎麼讓自己離他遠一點……

強烈的落差感讓封明澤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嘴唇微張，愣愣看着楚煜。

片刻後封明澤不知想到什麼，竟然自己後退了兩步，楚煜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高強度戒備的神經總算有了松弛的機會，他扭過頭悄然呼出一口氣，然而這樣細微的反應也被封明澤看在眼裡。

“邱元青說，你讨厭我。”封明澤苦澀地開口道，“原來他沒騙我。”

剛才楚煜聯系的人就是邱元青。封明澤似乎一瞬間聯想到很多，沉默片刻後低聲說，“你讨厭我是應該的，我對你很壞。”

楚煜沒有反駁，但下意識撤開了視線。他不想反複地讨論過去，這樣做沒什麼意義。

“他們什麼時候過來？”見楚煜不說話，封明澤識趣地轉移話題道，“我說邱元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