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不慌不忙,“我感覺她能幫到咱們。”
陳博正眉頭微微皺了皺,幾個兄弟裡面,陳博正最信得過和尚,和尚這人讀書不多,但是很踏實,并且直覺很準。
陳博正讀了初中後就沒讀了,出來混,80年代,北京城混混流氓一大堆,找不到工作,上不了學的人太多了,治安不好,加上警察少,難免就會有混混流氓拉幫結派,陳博正年紀小,又不是大院子弟,更不是什麼工人子弟,偏偏出盡風頭,因此沒少遭人暗算。
不少次他們能脫離危險都是靠和尚的直覺。
陳博正思索再三,還是搖頭:“算了,那個病秧子病歪歪的,昨天吓得不輕,今兒個要是出什麼事,我怎麼跟她死去的哥交代。”
和尚不說話了。
紅霞制衣廠是深圳一家中等制衣廠,工人有三百多個,24H換班制,一天生産出來的服裝能有好幾萬件,主要是做出口貿易,但也會做國内買賣。
制衣廠葉老闆是個奇人,奇就奇在這人好賭,據說,當初葉老闆是靠賭博,一晚上掙了三萬塊發的第一桶金,若是如此,這個人也不過是普通的賭棍。
但偏偏他拿了這第一桶金開了個制衣廠,又趕上國家大力扶持出口,拿到不少美國日本訂單,因此,生意越做越大。
陳博正粗略估計過,這家制衣廠一年淨利潤不在百萬之下。
不然,葉老闆怎麼開得起一輛大奔。
這個年代,國内汽車進口綜合關稅是180-220%,尤其是豪車,一輛國外售價十幾萬美元的豪車,進口到了國内,售價都要去百萬以上。
不但售價昂貴,由于數量有限,想買都得有關系有人脈。
噼裡啪啦的麻将聲此起彼伏。
陳博正三人走進娛樂室的時候,就被迎面而來的煙味嗆到了。
葉老闆跟幾個人打牌,一手夾着雪茄,一隻手還能動作利索地碼牌。
秘書對陳博正他們說道:“幾位在這邊稍候,等我們葉老闆打完這一局牌就招呼你們。”
葉老闆還沖陳博正他們揮揮手,用濃厚的廣東腔國語:“帥哥,等一下啊,我打完這局很快的。”
同他打牌的幾個頓時樂了,“葉老闆,你口氣不小啊,這麼說這局你赢定了。”
“不敢當不敢當,說不定輸的也很快呢,哈哈哈。”葉老闆哈哈大笑,提了提腰帶,嘴裡叼着雪茄。
出來混的,做生意的少有不會打牌的。
畢竟吃喝玩樂,要招呼客人都需要投其所好。
陳博正幾個人都會打,但最會打的是陳博正,不過他并沒有賭博的愛好,他下場打牌多半都是陪别人玩而已。
因為旁觀的時候多,所以他觀察力很敏銳。
他很快發現,陪葉老闆打牌的那三個人是一夥的,在出老千。
這三個人出手速度很快,換牌都是一刹那的功夫就交換了,如果不是内行人,就算告訴你他們在換牌,你也抓不到他們出手的時候。
第一局,葉老闆輸了,輸了一萬塊。
林青峰低聲道:“正哥,葉老闆好像也不怎麼樣嘛。”
陳博正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葉老闆嘿嘿一笑,“我不怎麼樣,還好吧,帥哥,這才第一局呢,說不定第二局我就翻本了。”
林青峰摸摸鼻子。
陳博正起身賠個不是,葉老闆擺擺手,“安啦安啦,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赢就是赢,輸就是輸,要是連這點兒都做不到,還打什麼牌,注定輸定了。”
陳博正倒是不免對葉老闆高看一眼。
然而,第二局,葉老闆還是輸了,這回輸了三萬塊。
和尚跟林青峰都有些呼吸粗重,這才不到半個小時,就輸了四萬塊?
對葉老闆來說,不是好事,可對他們來說,卻未必是壞事。
他們要的也不是赢,而是葉老闆給他們一個先貨後款的機會。
“這麼多客人,你都不叫秘書招呼一聲。”一個身材比較胖,打扮富貴的女人帶着幾個人端了糖水進來,“幾位帥哥,别客氣,吃糖水,番薯糖水,自家家裡煲的,好好味啊。”
“謝謝老闆娘。”陳博正起身接過,遞給林青峰等人。
老闆娘笑嘻嘻,“哎呦,今兒個來了這麼多個帥哥啊,結婚了沒啊?”
葉老闆沒好氣:“老婆,你還有個老公在這裡辛苦呢!”
老闆娘端着糖水過去,放在旁邊,“自己吃啦,打牌難道還要我喂你啊,怎樣啊,下午什麼情況?”
葉老闆倒是也不生氣,“輸了四萬塊啊。”
“那就得努力啦。”老闆娘笑嘻嘻地說道,跟衆人打了個招呼又出去。
林青峰等人都看愣了。
他們北京那邊,誰家大老爺們要是在外面輸了這麼多錢,就算老婆在外面不說,也要給臉色。
怎麼這個老闆娘還脾氣這麼好。
“哎呦,又胡了,一炮三響,葉老闆,不好意思,這一局要你大出血啊。”
那三個人齊齊推開牌,笑嘻嘻地對葉老闆說道。
陳博正粗粗算了算,按照這台灣麻将的打法,這一局,葉老闆至少輸了二十多萬!
陳博正眼眸暗了暗。
“不急,咱們再打一局。”葉老闆還是笑嘻嘻,那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心動,“行,那就再打一局,最後一局了,我們可是為你好,免得你今兒個輸個底兒掉。”
葉老闆哈哈大笑。
然而這一局剛開始,葉老闆就頻頻叫吃,不但叫吃,還暗杠不斷。
三人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對了。
這局葉老闆要是赢了,那不但收回本錢,他們還得倒欠好幾萬。
“哎呦,時來運轉,該不會叫我自摸了吧?”
葉老闆邊說,邊伸出手去摸牌。
就在這時,他右手邊的人突然好像不小心一樣,将那一顆牌推下,好在那牌沒翻面,那人趕緊拿起牌,遞給葉老闆,“葉老闆,不好意思啊。”
“不用不好意思。”
葉老闆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拇指搓過牌面,啪地一聲拍在桌上,“自摸,清一色四節高四暗杠,杠上開花海底摸,一共360番,真是多謝你啊,我都想不到,台面上已經有兩張一筒,我居然還可以單吊自摸到,這一把真是沒的說。”
他拿過計算機,“360番,那就是七十八萬……”
林青峰跟和尚都懵了。
見過打牌開出天胡的,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你踏馬的,你出老千!”那幾個人頓時不幹了,掀了桌子站起來。
葉老闆啪地一下将計算器丢在一旁,“出千,你們幾個王八羔子在我眼底下換牌換的那麼開心,老子說過什麼,你們出千,老子陪你們玩,360番,怎麼樣,爽不爽啊,來人,把他們拖出去打一頓,草他娘的,真當老子是傻子啊!”
幾個保安立刻沖進來,那幾個保安,陳博正看得清清楚楚,腰側都有一把黑星。
三個老千被拖了出去,葉老闆叫人進來收拾,笑眯眯地看向陳博正,“幾位帥哥來談生意的,不好意思剛才教你們看笑話了。我這個人,雖然愛賭,但賭亦有道,最恨人出千,所以就跟他們開個玩笑。”
“葉老闆客氣了。”
陳博正看着葉老闆,手心滿是冷汗。
他知道,這個葉老闆絕對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