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開雙目,深吸一口氣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卻見左英匆匆而入,候在了門外。
臨行前,他特意将左英留在京城,此番夤夜前來定是京中或府上出了什麼事,便招手将人喚入,“怎麼了。”
左英走進來拱了拱手,道:“回主子的話,老夫人院子裡的兩個丫鬟發了水疫,老夫人和三太太擔心得緊,已命人将一部分下人送到莊子上去了。老夫人傳話來,說主子回京後先到别苑避一避,暫時不要回府上。”
不是什麼大事,薛恒放下心來,“嗯,知道了。”
左英随即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雲舒也被傳染上了水疫,文媽媽特意叫奴才問一句,是否也将她送到莊子上去。”
薛恒神色一頓,“沉碧?”
“是。”左英道。
薛恒沉吟片刻,漸漸地,眼底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她是怎麼感染上水疫的?”
左英道:“文媽媽說,是幫着兩個老婆子焚燒衣物時染上的。”
“幫兩個老婆子焚燒衣物?”薛恒嗤笑一聲,“她倒熱心。”說完踱步至太師椅前,摩挲着椅背思索了一瞬,道,“告訴文媽媽,不必将她送出府,绮竹軒裡有的是空屋子,把她關進去就行。”
——
當晨曦的第一縷光芒透過窗棂照到雲舒的身上時,雲舒方知美夢已碎,所求無望,計劃落空,她是不可能被送出英國公府了。
俗話說的好,人算不如天算。
因為那塊被她偷偷收起來的佩巾,她順利感染上的水疫,第二天晚上就發起了熱,渾身無力,渾渾噩噩。她特意讓汐月将她染上了水疫的消息傳到老夫人耳朵裡去,老夫人知道後立即下令将她送出去,偏偏文媽媽站了出來,執意要請示過薛恒再做決定。
左英當時就在府中,一路快馬加鞭前往薊州傳信,四日後帶回了消息,說薛恒命她在府中養病。
老夫人一聽就急了,說什麼也要把她送出去,她也一個勁的磕頭乞求,要求到郊外的莊子上去,無奈,左英以飛鴿傳信,再次請示薛恒,并告訴雲舒,最晚天黑時能給她消息。
現在天都亮了,卻沒有人來把她送出去,很明顯,薛恒給出了同樣的答複,不許将她送出府,送到莊子上。
雲舒不明白薛恒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過是個小丫鬟,即便是被他看上的丫鬟,和府上的安甯比起來,也是無足輕重的吧?
偏偏薛恒願意“擡舉”她,使她非但竹籃水一場空,還染上的疫病,并受衆人非議。
雲舒恨得咬牙切齒,覺得那薛恒簡直就是她命裡的天魔星,偏偏又奈何不了對方,甚至還要想方設法地讨好他,取悅他。
簡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雲舒越想越氣,索性兩眼一閉,躺在床上等死。好不容易磨出幾分困意,房門忽然被人打開,緊接着,一蒙着臉的小厮探進半個身子,将一個食盒放在地上,又慌裡慌張的關門離開了。
與此同時,文媽媽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外,沒有任何聲線變化的說道:“趕緊把藥喝了,再吃些東西。早些把病養好,早些出來。”
雲舒睜了睜眼,又閉上。
“聽到我說的話沒有?”見她沒有反應,文媽媽不耐煩地催促,“起來,把藥喝了再睡!”
煩死了。
無奈,隻得慢吞吞坐起來,有氣無力地穿上鞋子下了地,道了聲:“知道了,文媽媽。”
文媽媽不語,隻站在窗外看着她。
她的身影又高又大,幾乎要将射入窗子的陽光盡數遮去,雲舒踩着軟綿綿的步子走到食盒前,背着文媽媽端起裡面的湯藥,一點點倒在地上。
确定那湯藥一滴不剩後,她仰起頭,假裝将藥一飲而盡,随後道:“多謝文媽媽,我已經把藥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