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伐輕緩,眼角帶笑,看向雲舒的目光既冷又熱,好像碧水寒潭下燃着的一簇火。
與他一同前來的瑞郡王等俱滿眼驚豔地望着雲舒,尤其是李珏,炙熱的眼神幾乎要将雲舒看化了。
雲舒萬萬沒想到薛恒會來,一想到瞞藏多時的技藝被對方發現,不免有些緊張。她忙抱着琵琶起身,施施然朝衆人一拜,又喚了薛恒一聲世子。
沈真真三人忙也朝瑞郡王等行禮,她三人一改剛剛盛氣淩人的樣子,個個溫柔娴靜,知書達理。瑞郡王也不再放蕩不羁,一本正經地對三人道:“沈小姐,賀小姐,齊小姐,你們怎麼在這裡?我等剛剛去流觞曲水尋你們,可是撲了個空呐。”
沈真真聞言一笑,嬌聲道:“我們姐妹三個在席上坐乏了,便想在瑞郡王府裡逛一逛,不想在湖邊遇見了孤身一人的雲姑娘。”
說完看了看仍站在湖心亭裡的雲舒,又去打量薛恒,奈何薛恒全程全神貫注地審視着雲舒,連個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她。
沈真真甚是失望,剛剛紅潤起來的面龐霎時間變得雪白,不甘而惱怒地朝雲舒看去。
齊心蕊與賀惜瑤與沈真真同氣連枝,察覺到她的怒氣,也朝雲舒投去不善的目光。瑞郡王見她們一個個都盯着雲舒看,終是忍耐不住,清了把嗓子大贊特贊:
“果然名師出高徒!雲舒姑娘琴技之高絕,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琴音宛若天籁,穿透人心,令人陶醉其中。我等便是被雲舒姑娘的琴音吸引到此處,着實是震撼的很,震撼的很呐!”
“此人琴技遠在林慧之上,哪是什麼名師出高徒。”顯王李珏上前幾步,站在薛恒身旁道,“薛大人,你挑人的眼光,當真是好。以小王拙見,這位雲姑娘,可堪稱為絕世佳人。”
薛恒目光如炬,隻牢牢鎖定在雲舒身上,聞言輕輕道了聲,“是麼?”
李珏笑而不語,瑞郡王則道:“是啊!這雲舒姑娘樣貌秀美,氣質脫俗,年紀輕輕練就一手琵琶絕技,不是絕世佳人是什麼。”
聞得顯王與瑞郡王對雲舒大加贊賞,沈真真三個氣得跟什麼似得,偏又不好發作出來,隻冷着臉來回将雲舒打量。
雲舒無動于衷,抱着琵琶,由着那些人評頭論足。
“雲舒姑娘,可否請你再彈一曲,本王還沒聽夠呢?”李珏朝着雲舒擡了下手,邀請道。
雲舒手指扣緊琴弦,半天沒說話。
李珏身旁,薛恒微微揚頭,緩慢而不容置喙地對她道:“還愣着幹什麼?過來。”
下達命令的是她名義上的主子,雲舒不得不從,隻得走了過去,乖巧地站在薛恒身後。
高大的身軀替她遮住了秋風的侵擾,也擋住了顯王等人探尋的目光。
氣氛隐約有些尴尬,瑞郡王急忙打了個哈哈,大手一揮對衆人道,“湖邊風大,咱們還是一同歸席吧。”
随行官員紛紛應和,便要回水榭上繼續玩樂。見大家要走,齊心蕊哼了一聲不滿地道:“流觞曲水麼?我們可去不得了,水流被這小婢弄髒了。”
瑞郡王迷惑地眨眨眼,“齊小姐,你說什麼?什麼水髒了?”
齊心蕊便斜了站在薛恒身後的雲舒一眼,“她剛剛在湖水邊洗裙子,我們親眼看見的。”
衆人聞言,再一次齊刷刷地看向雲舒,雲舒無奈,解釋道:“奴婢并沒有碰過湖水,更沒有在湖邊洗裙子,否則裙子上一定是濕的。”
接着迎向齊心蕊妒恨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诘問:“齊小姐,你見到奴婢後,為何情緒如此激動?從始至終咄咄相逼。是奴婢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還是有其他不可言說的原因?”
此話一出,不隻齊心蕊,便是沈真真和賀惜瑤都愣了一愣。
沈真真最先反應過來,猛地轉過頭去,死死盯着齊心蕊。齊心蕊已是紅了臉,想要看薛恒又不敢看,目光躲躲閃閃,語無倫次地狡辯,“你這小婢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哪裡情緒激動了?我隻是瞧你這婢女忒沒規矩,心生厭惡罷了。”
雲舒點到為止,不再說話。
薛恒則道:“諸位繼續,薛某忽然想起來手上還有些事務亟待處理,先行離開了。”
瑞郡王從善如流,笑道:“好,薛大人慢走。”
薛恒點點頭,帶着雲舒便要離開,沈真真瞧着二人離去的背影瞬間紅了眼,無助地看向賀惜瑤,賀惜瑤鼓足勇氣喚了一聲:“薛大人!”
她小聲提醒薛恒,“真真還在這裡。”
薛恒停下腳步,召來護衛,“左英。”
“奴才在。”
“宴席結束後,護送沈小姐回尚書府。”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是晴好微風的天氣,卻在他們離開瑞郡王府時烏雲密布,天地變色。
雲舒閉着眼坐在馬車之中,等待着一場暴風驟雨的到來。
提心吊膽跟着薛恒踏進了绮竹軒,一進房門,薛恒赫然轉過身來,目光陰翳地将她瞪住。
雲舒眉心一蹙,抱着琵琶跪倒在地,“奴婢知錯。”
薛恒一聽笑了,背着手,圍着她慢慢踱步。
“知錯?好,你說說看,你又哪裡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