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之,你父母兄長俱已過世,但還有一八十歲的老祖母,你不管了嗎?王麓霖,你若是死了,家中患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又該如何?不顧了嗎?”
兩人啞口無言,旁邊站着的杜衡開口,“你們能好好地站在此應該感謝我家公子,若不是我家公子,你們兩個早就死于孫良車夫的刀下,沒人想要你們兩個的性命,先坐下喝口熱茶。”
張鳴之和王麓霖對視一眼,不确認謝景恒是何立場。
“孫良的車夫吳興仍是戰場上拼殺二十餘年的狠人,曾經一己之力砍下五名敵軍的首級。”謝景恒平靜地說道,“孫良放心地隻帶他一人在身旁,可見他的實力,對付兩個書生綽綽有餘。”
兩人不語,他們倒是真的沒有注意到孫良身邊平凡的車夫,斜芳院守了幾日,探聽了孫良的行蹤,知道他平時獨來獨往,尤其是到斜芳院夜會花娘更是低調。
于是,萌生了刺殺他的計劃。
杜衡看着眼前他們,無語看天,一場漏洞百出的刺殺。
“張鳴之,我能幫你報仇,王麓霖,我亦能讓你公平地參加科考,一展才學、實現自己的抱負。”
“為什麼。”王麓霖信了幾分,“為何要幫我們?”
他隻是千千萬萬失意的、普通的讀書人之一,身無長物卻空有一心包袱的無用之人。
上回在知州府謝景恒那番話令他起了疑心,他借着知州門生的方便一路探查,發現了一個難以接受、無比憤恨的事實。
十八年寒窗苦讀、起全家之力托舉屢試不中,不是他學得不夠努力,不是他才疏學淺,隻是那些名次暗中标号的價錢。
他王麓霖就是讀到死,頭發花白都永遠考不出遼州。
可笑!
徹徹底底的笑話!
王麓霖恨上了所有人,晏吉安,他原以為是晏吉安看到了他的才學、他感恩戴德,可晏吉安眼睜睜看着他獻上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滿懷希望地進入考場、一次次失望而歸,卻不聲不響。
他恨那些權貴貪官,恨時運不濟,恨自己的堅持……
當得知張鳴之要為自己的兄長報仇雪恨,一腔恨意終于有了出口,唯有利劍刺入狗官的胸膛,鮮紅的雪噴湧而出,方能解恨。
家人朋友親人,他似乎是遺忘了,隻有報仇、報仇。
謝景恒淡淡一笑,“你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我自有想要的,你們隻需要知道我能幫你們。”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你不過是永昌侯府一個不受寵的庶子。”
一張令牌亮出,正中間刻着一個“康”字。
“康王的令牌?”王麓霖道,“你是康王的人?”
讀書人本就愛談論朝政,又兼之在知州府中,王麓霖雖遠在遼州,亦對皇宮中的權力鬥争了解一二。
三皇子康王,一個不出色、不顯眼的閑散王爺。
二皇子端王正是風光得意之時,姨母是永安縣主,而自己庶子卻是投了三皇子。
真實有趣。
遼州是二皇子的封地,端王一手遮天,肆意收斂錢财,他們早有不滿,隻是不敢言語。
謝景恒此舉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們若是不答應可能不能活着走出大門。
他們已經無出路,眼前似乎就是唯一的選擇,是否願意,他們已經卷入了平靜水面下的漩渦。
兩人對視,心以了然。
一場談話持續到了太陽下落,茶水續了一遍又一遍。
遠處的斜芳院歌舞升平,張鳴之依舊是一身跑了棉的襖子踏進大門,花娘站在樓上,見到熟悉身影,眼前一亮,不顧老鸨的眼色,扭着腰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