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将熬藥的小爐子搬到院子中間,熬了一副藥。
顧大夫說了房事三日吃都是有效果的,南星數了一下兩人的頻率,确實需要隔上三五日就要吃上一次預防。
“南星姐姐熬的是公子的藥嗎?”小芒問道,“我來就好了,南星姐姐去休息。”
南星沒有回答,隻說自己來就好。
小桃和小橘問過她,給自己重新起了名字——春華、秋月。南星沒有異議随她兩去了,她們最近似乎是有了目标,公中發了月錢,二人估計是費了不少的銀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經常不見人影。
估計過段時間就尋到新的去處了。
至于小芒,南星問過她要不要重新取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或者是叫回原來的名字,小芒隻說現在這個名字挺好的,她喜歡的。
南星對她仍然有警惕之心,公子的藥都是自己盯着。
不知她是否懷有異心,除此之外,小芒是真的勤快,一個人就将院子上下打掃得幹幹淨淨,眼裡有活,一時半會兒沒有離開的心思。
南星從新請了一名廚娘并一名粗使丫鬟,料理小院上下是足夠的。
南星将熬好的藥端會屋子,不知怎麼的,她始終是有些心虛,她個人認為身體是自己的,懷不懷、生不生是自己的權力。
但是,身份地位的差距,剝奪了她身體的自主權。
她心底隐隐覺得若是謝景恒知曉,莫名得不安。
南星喝了一口,苦得她面目扭曲。
下次問問顧大夫能不能将藥調得不要那麼難以下咽,三天喝一次,實在是有些遭罪。
當她正沉浸于湯藥苦澀的滋味時,門推開了。
本應該一個時辰後、天黑之時出現的公子出現在她面前。
目光冷冷地盯着她手中的湯藥,南星心漏了一拍。
“公子……”
沒等南星準備好說辭,公子大步走到她面前,帶着審視的目光,啟唇,“這是什麼?”
“這,是我調理身體的湯藥。”南星磕磕巴巴地解釋。
“你就這麼厭惡我、厭惡到抹殺掉生下孩子的一切可能。”
南星怔愣地看着壓抑着怒火的人,知道他已經全部都知道了,低下頭,心中有無數的話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謝景恒死死盯着她,此時此刻,她的沉默在他眼中,是默認。
冷笑一聲,手一揚,她手中的藥碗砸在四面、四分五裂,褐色的液體濺得四處都是,落在她淡粉色的衣裙上,星星點點的褐色印記,空氣中彌漫着苦澀的中藥味。
南星低頭看着地面的碎片,胸口堵着一股氣,讓人直不起腰。
“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為的是某一條生路、我說過、我給過你選擇,你可以走,是你選擇留在我身邊。為什麼?”他雙目通紅,一句一字質問,“為什麼?為什麼要背着我?”
南星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是啊,我一開始是為了求一條生路留在你身邊的。我隻是一個無法左右自己自由、甚至是無法左右自己生死。我有别的選擇嗎?當初你讓我走,我真的能脫身嗎?你怎麼能保證夫人會放過我,甚至你,我都不敢賭。”
“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的人嗎?”
南星忍着胸口的鈍痛,直起腰,“公子,我從來都摸不準你的心思,你不也瞞着你所謀劃的事情嗎?我們不過是彼此都有自己的心思。”
“是嗎?”謝景恒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中似有裂痕,“當初是你主動在我的湯藥裡下藥的?是你爬上我的床,後悔了是嗎?南星,你既要當婊子,何必立牌坊?”
南星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喉嚨哽咽住,眼眶發酸。
謝景恒,你怎麼能這麼說。
南星努力咽下快要壓制不住的眼淚,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爬上你的床,你才會徹底地信任我,給我更多的金銀珠寶,我才能活得更好不是嗎?”
話音落下,南星不知道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應該解釋的,解釋那晚上下藥的人不是她,整件事都是誤會。
她願意與他歡好僅僅是因為那人是你。
這樣也好。
就此斷了,她本就不該産生别的念頭,一切歸回原點也挺好的。
隻是,她為什麼會這麼痛,痛得她隻想彎下腰,痛得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沉默良久,他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你有沒有,”他搖搖頭,“ 算了。”
直到謝景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終于耗費自己最後一絲力氣,蹲在地上,眼淚啪嗒掉落在碎片上。
她們之間可能到此為止了吧。
現在結束好過将來,該斷不斷,必受其亂,南星安慰着自己。
今天有小桃小橘小芒,明天還有有其他的人,他有自己要走的路,他從來都沒有承諾過隻有她一人,可笑的是,午夜夢回,她居然還夢見他們拜堂成親。
多麼可笑。
他從來不認為她配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旁邊。
如果她沒有動情,如果她能守住自己的心,她可以留在他身邊,沒心沒肺地過一輩子,但,她千不該、萬不該,生了情,任由情意如藤曼般瘋長。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千萬條藤曼會将她牢牢包裹住,耗盡最後一絲生機。
早點結束也好。
以後他不會再對她好了,她可以慢慢地收回自己的心。
不會像如今那般痛了。
南星,難過今晚就好了。
明天生活還要繼續。
淚珠斷線般往下落,她趴在枕頭間,嗚咽的哭聲,地上的褐色液體幹涸,留下一塊又一塊的印記……
杜衡待在房頂之上,看着半夜兩間依舊是燈火通明的房間,暗暗搖頭,情愛二字真真的是傷人啊。
他不知道将南星最後的行蹤彙報給公子是對是錯,要是不說二人如此下去,會不會結果沒有那麼糟糕。
沒有發生的事情他無法預測,但是杜衡清楚地知道,明天一天,哦不,接下來的日子,他都要夾緊屁股,小心做人。
半夜,燈滅了,門打開又合上。
黑暗中,南星看不清禁锢住她的人,卻無比熟悉他的氣息。
沒有親吻、沒有擁抱。
隻用粗暴的□□。
幸好蠟燭熄滅了,她想,她的脆弱、傷心、痛苦、以及難以抑制的愛意掩蓋在黑暗中。
眼角流下的淚水,浸濕了枕巾。
從始至終,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即使真的很疼、很疼……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渾身疼痛,身體似乎是要散架了一般,一夜情事,身體上身體裡的痕沒有清理。
她吸了一下鼻子,莫名地委屈。
南星,你真的是一點兒都不争氣。
南星強忍着疼痛起身換了一身衣服,打開房門,院子裡出現了幾個陌生人,都是身強力壯的婆子,見到南星起來,手腳利落地給她端來吃的。
南星一點胃口都沒有,她隻想出去透透風,再在這裡呆下去,她要被逼瘋了。
“南星姑娘,公子說姑娘身體不适,還是留在院裡休息為好。”婆子不容置疑地攔住南星地去路。
“他是要把我關在院子裡?”
“奴婢隻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
南星深吸一口氣,“如是我非要出去呢?”
“姑娘隻能得罪了。”兩個婆子攔在門口,下盤極穩。
南星苦笑,他真的是費心思了,如此不加掩飾,冒着暴露自己的風險請了人來看着她。
“南星姐姐,你回去休息,等公子回來,好好說說,她在乎姐姐,不會為難姐姐的。”小芒看着她青白的臉、脖頸出滲出的血,心裡不落忍。
南星腳步虛浮、身子搖晃,頭暈暈的,一片空白,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踉跄地跑回屋子,找出自己地小匣子。
裡面空無一物。
他真狠心。
南星拉開梳妝台的抽屜,裡面值錢的東西的首飾都沒了。
也是,他思慮周全,不會準許一點意外。
她坐在床邊,扯了一個很難看的笑。
南星,又要重新攢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