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村裡人津津樂道的是她的淡然,聽說貧困孩子來學畫,她分文不取;遇上家境困難的,還會資助。但更多時候,人們總看見她獨自背着畫闆來村裡寫生,一坐就是一整天。
“其他的——”王甯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棂,在斑駁的牆面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喬潇潇聽完,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長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正午的陽光灑進小院,王甯奶奶挎着竹籃推門而入,籃子裡還沾着露珠的野菜青翠欲滴。“潇潇别急着走。”老人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奶奶今天包你愛吃的野菜餡餃子。”
喬潇潇抿唇淺笑,她利落地幫奶奶把柴胡捆紮整齊,動作娴熟。
一旁的王甯也想幫忙,可從小被奶奶嬌慣的她笨手笨腳,一個不留神就被柴胡的尖刺紮破了手指。
王甯疼得直抽氣。奶奶趕忙拎着她的耳朵往屋裡拽:“我像你這麼大時,一家子的活計都扛起來了。你看看你!”
她雖是責備,語氣裡卻滿是寵溺。
“有奶奶在嘛~”王甯撒嬌地蹭着奶奶的肩膀,“奶奶,疼~”
喬潇潇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她加快速度把剩下的活一氣呵成地幹完,臨走時,竈台上那盤冒着熱氣的餃子散發着誘人的香氣。她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對老人再三的挽留隻是搖頭:“謝謝奶奶,家裡還等着我呢。”
脆弱的自尊像一層薄冰,讓她從不在别人家留下用飯。
轉身時,她将腰杆挺得筆直,仿佛這樣就能撐起那份搖搖欲墜的驕傲。
院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關住了那誘人的香氣和王奶奶的歎息聲。
喬潇潇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半個人影,竈台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熱氣。她反而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把新得的課本在炕頭碼放整齊,從竹筐裡摸出個硬邦邦的饅頭,随便拍掉上面的面粉就咬了一大口。幹澀的饅頭渣嗆得她咳嗽了兩聲,但她還是三口并做兩口,就着水咽了下去,挎上竹簍就往外走。
雨後初晴的山林格外潮濕,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撲面而來。
山路陡峭,泥濘容易打滑。
一般村民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采摘草藥的,可喬潇潇卻不可能錯過這個時機,這時候路越滑人越少,越能采到值錢的藥材。
她熟練地踩着泥濘的山路,不時彎腰采下一株株柴胡。
眼看籃子被一點點填滿,喬潇潇心裡開心,一個走神間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摔在泥地裡。
“痛——”
尖銳的碎石劃破她的掌心,膝蓋磕在石頭上傳來鑽心的疼。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那聲痛呼咽了回去,整個人蜷在泥濘裡緩了好一會兒。直到那股子鑽心的疼勁兒能忍受了,她才用顫抖的手臂撐起身子,濕滑的泥地讓她又滑倒兩次才終于站穩。
低頭看着沾滿泥漿的衣服,喬潇潇的心猛地揪緊了。她顫抖着脫下外套,仔仔細細地翻檢每一寸布料,袖口沒破,衣領完好,隻有些泥漬洗洗就能掉。懸着的心這才落回原處,她長舒一口氣。
山風裹挾着濕冷的霧氣,刀子般剮蹭着喬潇潇單薄的身軀。她下意識環抱雙臂,褪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手臂上盤踞着幾道紫紅色的淤痕,像幾條猙獰的蜈蚣,在過分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四下無人,喬潇潇将外套紮在腰間,任由那些傷痕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她彎腰撿起散落的藥簍,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樹影間的異樣。
而在十幾步外的松林間,楚心柔穿着一襲素白亞麻長裙,衣袂被山風輕輕拂動,靜立如一幅工筆畫,她手中的畫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能落下。
畫闆上,原本要描繪的山景此刻被擱置一旁,她微微蹙眉,目光追随着那個蹒跚前行的背影,握着筆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