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怎麼了?大白天這樣叫喚怪吓唬人的!”江晴好一臉震驚。
靠在香樟樹上的老補一邊啃着冰激淩,一邊含糊回答:“喝多了吧,剛剛他走過去就一身酒氣。”
“糟糕!”他站直了身體,一臉煩悶,“蹭到手上了。”
原來是冰激淩融化,滴到他手上,糖精加奶,形成黏糊糊的一片。
“嘿!我還以為你也見鬼了呢!”江晴好忍不住笑出了聲,掏出濕紙巾遞過去,“不過,你說那句詩到底什麼意思,我隻查到前面那句,是黃裳的‘漁家傲·秋月’。人在月中霄漢遠,仙槎乘得秋風便。寒信已歸砧上練,衣未翦,疏窗空引相思怨。須信婵娟尤有戀,輕飛葉上清光轉。寒菊枝頭籠婉變,人初宴,新妝更學鉛華淺。”
“嗯……這是自己改了?”老補對古文一向不擅長,隻能大概聽出來這是一首遊子思家的詞。
“這是寫在一張粉色便利貼上的句子,本來夾在我姐姐日記本裡,樣子就是很普通的那種四方形,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别的。我記得那天姐姐特别興奮地拿給我看,還仔仔細細地貼在日記本裡。可是不久後,姐姐就完全變了個人,也不跟我說話了,每天一放學就回自己房間。”
“那大概是什麼時候?高三嗎?”
“我想想,好像是高三上學期,剛開學不久,天氣還熱的時候。”
“你姐行為這樣反常,你媽媽也不管?”
“我媽?她這個人有點勢利,照她看,姐姐不理我是好事。她怕我影響姐姐學習,不過,我覺得她也不是真的關心姐姐。隻是希望我們考上大學,她有面子罷了。”說到這裡,江晴好神色憂傷,眼中微光閃動。
大部分父母都這樣吧。老補這樣想着,見她那副樣子,這話是鐵定說不出口的。他想,之所以現在還會難過,不過是因為還抱有幻想。也對,哪個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關注與喜愛呢?
隻是,他連幻想都失去了。如果要難過,那也應該是他才對。不過,他倒也不需要靠着跟陌生人抱怨來抒發心情,所以正在老老實實充當着聆聽者的角色。
一個好的聽衆不僅需要學會閉嘴,更重要的是及時附和。在她的話語結束時,要适當地挑起新的話頭。
“那你現在想怎麼樣?找到那個老師?”
“是的,我想搞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其實,我也不是毫無頭緒的。有個七中的女老師常來我工作的那家銀行辦理業務,我前不久剛跟她打聽過。你想啊,學校裡總有些排課記錄吧,說不好她能找到呢。”
“都十五年了,也不容易找到吧……”忽然間,他想起外公來。
外公也是七中的老師,雖然如今已經退休了,但是裡面的老師他都很熟悉,不少人曾經還是他的學生。如果拜托外公去打聽的話,說不準真能找到。
可是,他不希望做出奇怪的舉動讓外公擔心,因此悄悄藏下這個信息。
“有希望比完全沒有好吧,我相信,姐姐在天之靈肯定會幫我的。”
“要是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她早就自己報仇了,或者給你托夢,或者幹脆給警察托夢,多簡單的事情……”
見江晴好眉頭慢慢皺起來,老補才發現自己一晃神,竟然将内心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立刻後悔起來。
豈料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認真地解釋道:“我想,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又沒死過,怎麼能知道死後的世界有沒有靈魂呢!說不準陰間有很多規矩,禁止鬼魂跟人類通訊呢!但是我相信,我姐姐肯定就在某個地方注視着我,她肯定也希望我為她找出兇手,這樣我能解脫,她也會成佛。”
沒想到她竟然還相信這些,老補有些好笑,忍不住毒舌起來,“我知道,地縛靈嘛,她肯定在那花壇裡坐着等你過去呢!”
“你!”江晴好一臉無奈,不住的歎氣。
忽然間老補隻覺得胳膊被一股強大的力氣拖出去,緊接着一隻拳頭就照着自己的臉砸過來。幸好他反應快,猛地低下身子,這才避過。他反手捏住對方的虎口,往旁邊一推,順勢跳出去一米遠大聲罵道:“什麼人?大白天偷襲,找死嗎?”
“大頭?你怎麼來了?”江晴好滿眼疑惑,走過去扶起那個人。
老補這才看清楚襲擊自己的人的模樣,中等身材,脖子細長,頂着一顆較之普通人略顯魁梧的腦袋,活脫脫像一根大頭火柴。
他想,大頭這個外号名不虛傳。但礙于方才的怒氣,他臉上表情依舊緊繃着,這才沒有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