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這件事，不會僅僅是個開始吧？”老補低聲嘟囔，忽然又自嘲般笑了，“肯定不會，現實是現實，小說是小說。我腦子也魔怔了，竟然胡思亂想這些東西。”

“這倒是，你屋子裡那麼多殺人小說，被警察發現了就完蛋了！這麼看來，還是我更安全點，最多偶爾看看柯南罷了。”江晴好勉強說着玩笑話，盡量讓氣氛不要太過凝重。

兩人趴在水泥欄杆上，各懷心事。

屋裡那個人死狀凄慘，但是隻要一想到正是因為他，姐姐才會謠言纏身，她心裡就不是滋味，說不上來是痛快還是同情。

“别說這些了。”老補指着樓道口，兩個穿制服的男人腳步匆匆地跑過來，一老一少。

年紀偏大的這位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個子不高，剛到老補下巴。臉色黑黃，眼球渾濁更加重了他的老态。不過，也許他的實際年紀要小一些，江晴好注意到他脖子以下的皮膚比暴露在外的要細緻得多。

“誰是報案人？”他闆着臉過來詢問，滿臉狐疑，眼珠子在兩人身上來回轉悠，眼角紮堆了一片深邃紋路。

江晴好不自覺地舉起手，像是在回答老師提問。

“是我。”

他掏出本子似乎打算問話。

年輕警察往四周掃視一眼，輕輕推開門進去。不一會，裡面傳來喊聲：“李叔，快來！”

老警察面色一滞，看了眼老補，口裡叮囑兩人先别離開，也進去查探。

這時，江晴好小聲耳語：“等會我姐姐的事情别說漏嘴，就按照你那個理由來。”

她不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将姐姐送上風口浪尖，十五年前的流言已經奪去了她的生命，如今這件事，不能再次傷害死者的名聲。

老補點點頭。

很快，屋裡傳來打電話的聲音，似乎在請求支援。

微風穿過走道輕輕拂過她的臉，頭發絲飄起來粘在嘴唇上她也沒注意。擡眼望着遠處的草地，似乎有不知名的蟲子正在她耳中低聲鳴叫。

明媚的太陽，湛藍的天空，此刻那片豔陽下鐵定十分炎熱。她默默地想。

而她現在正站在陰影中，與死亡為鄰。忽然一股寒意從脊柱間升起，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與此同時她臉頰卻出奇地發燙，腦内昏昏沉沉，心髒猛地撲通撲通狂跳。

她并不害怕，卻控制不住地緊張。她不是沒經曆過死亡，十五年前她親眼目睹了姐姐的從五樓上飛躍的身體，以及這些年來外公外婆的離世，她原以為自己早已麻木。可如今這幅死亡場景再次震蕩了她的内心，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她捂着胸口，就地蹲下。

“你沒事吧？”老補略帶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隔了一片塑料膜，聽得不甚分明。她腦子裡響起轟隆隆的打鼓聲，沉悶的鼓點随着心跳不斷起伏，眼前的深紅色木門在她的視線裡不斷萎縮，最後隻剩下一小片四方形，滿屏都是雪花黑點，像幼時家裡黑白電視的畫面一般。

門被人推開，是那個老警察，悶悶的聲音響起來：“她這是怎麼了？”

“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女孩子家有點受不了。”老補解釋。

這麼溫柔的語氣一點都不像他，江晴好迷糊地想着，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呼啦一聲響，口鼻被什麼東西捂住。耳邊不斷有人說着：“對着這裡面呼吸。”

她大口大口呼着氣，逐漸恢複意識。這才發現嘴上罩着紅色的塑料袋，上面黏糊糊的不知道曾經裝過什麼東西。

她嫌棄地将袋子扔在一邊，問：“這裡面怎麼這麼難聞？”

“空的，沒裝東西。”老補笑了。

“真的？不騙我？”見他連連點頭，她又将那袋子拎起來，遠遠地就聞到一股油膩的氣味，摸上去也很滑手，頓時一陣惡心，“這袋子哪裡找到的？”

“牆邊那些調料瓶子下面壓着的，李叔……就是那個大叔說給你套着多呼吸幾口就好了。”老補解釋道。

“隻是這袋子也太髒了吧！”江晴好用指尖拎起還在往下滴水的塑料袋，看着那渾濁的黃色液體，又想起屋内那一灘，連忙觸電一般将袋子扔掉，拍了好幾下手，“這上面沾的到底是什麼液體？好難聞啊！”

“還能是什麼液體？剛剛太着急不小心把黃酒瓶子打翻了，所以沾上了一些。不過，剛才你真的吓到我了，捂着胸口倒下去，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老補靠在走廊邊，臉上絲毫看不出擔憂，反而有種想笑又不敢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怕呢，怎麼忽然間就那樣了？”

“我……我也說不清楚，那個死人的臉在腦子裡轉呀轉的，加上他們那身警察制服，我又想起以前的事……心跳越來越快，就這樣了。”江晴好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心裡依舊很不舒服。

“你姐姐那件事，警察應該也來問話了吧？”

“是的，那個時候年紀小，做了很久的噩夢。現在想想挺可笑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比如被警察抓走之類的。你說，我們會不會被懷疑啊？”

“我們？這件事跟我們無關。乖乖等他們調查結束，我們應該就能走了。我相信他們肯定會調查清楚的。”老補一臉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