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尚早,老補沿着馬路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逛,誰知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老城區附近。他想起上個周日發現鄭老師屍體時的情形,明明才不過一周時間,他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穿過那片紅葉李,鄭老師生前居住的那棟小樓就在眼前。樓梯邊有個人正在埋頭吃飯,手裡拿着不鏽鋼的飯盒。
時間像是倒帶回到了一周前,鹹鴨鹹魚翻着白眼挂在竹竿上,旁邊的晾衣繩則曬滿了衣服,一床水紅色的薄被搭在角落裡,輕輕地随風飄揚。
老補盯着那一排晾曬整齊的衣物,不自覺出了神。
這時,正在吃飯的青年走過來,敲敲飯盒發出咚咚的聲音,“你怎麼又來了?上次你來了就死了個人,害得我們洗了好幾天的艾葉澡!”
“那這麼多衣服是……”
“為了去除晦氣,我們把屋子裡裡外外都熏了一遍,這些衣服當然也要重新洗了!不然沾上死人的氣味不幹淨。”
“那……樓上鄭老師那個屋子現在有人來處理嗎?”
“不清楚,好像沒人管。再過陣子估計房東就要來把那些髒東西全扔出去吧,反正都是些破爛,不然早就有人來收拾了。”
青年盯着老補,語氣不善地問:“所以你又過來做什麼?”
“其實我跟鄭老師是朋友,所以今天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老補心虛地低下了頭。
“朋友?那我怎麼從沒見過你上門?”
老補苦笑一聲,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誰知對方又繼續說:“你們……該不會是那種關系吧?”
“啊?”老補一時間不懂他的意思,“什麼關系?”
“那種……男人跟男人的那種。樓上那位,就是你口裡的鄭老師,屋子經常半夜有男人說笑的動靜。”
“你是說上次跟鄭老師那個吵架的男人?”
“不是他,是别的人,而且也不是吵架聲,那種聲音我還聽不出來嗎?隻是啊,無一例外全是男的。正常人稍微動點腦子就知道不對勁了啊……”
難道……鄭老師……
老補愣住了,如果鄭老師不喜歡女人,也就不存在師生戀的可能性。如果這一切跟鄭老師沒有關系,難道如今發生的這一切跟十五年前的自殺案完全是兩回事?
“那鄭老師出事的那夜,也有這樣的聲音嗎?或者,有什麼其他奇怪的,任何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你有注意到什麼嗎?”
“這倒沒有,”青年歪着頭想了想,“不過……”他看向那片紅葉李,似乎在仔細回憶着什麼,“對了,大概是十點多的時候吧,我聽見樓上哐的一聲,好像有什麼很重的東西撞到牆上一樣。”
“不是那個摔杯子的動靜嗎?”
“完全不是一種聲音,如果要形容,就好像是裝滿了衣服的箱子或者桌子撞在牆壁上的感覺,感覺牆壁都震了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鄭老師是踩着桌子吊在房梁上自殺的話,也許會發出這種動靜。可他選擇了衛生間水龍頭,完全不需要踢開任何東西。
不知道李煊知不知道這件事,老補打電話約他在公園長椅上見面,順便他還想問清楚有關他父母案子的所謂‘疑點’。
既然杜老師說方曉椿母親的死亡是意外,是不是意味着父親是無辜的呢?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隻是杜老師不肯說。杜老師跟方曉椿的父親是情人關系,難道是……方志恒為了擺脫妻子跟情人在一起,所以蓄意殺害妻子,并嫁禍給當時還是他下屬的父親?
老補雙手微微顫抖,腦子裡卷起了一陣旋渦,轟隆作響的風聲攪得他無法靜下心來思考。為什麼偏偏選中父親?他想不通,當時兩家人關系融洽,為什麼方志恒會選中父親當替罪羔羊?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沉浸在這一系列的思考中,連李煊站在他面前都沒發現。
“你這是怎麼了?發什麼呆呢?”李煊笑着在他身旁坐下。
“我父母案子的疑點,到底是什麼?你上午話還沒說完呢。”
李煊看了他一眼,又轉身掃視四周,确定沒有其他人後才低聲道:“隻是我自己的一點看法,所以不一定可信。其實,當年你父母乘坐的汽車刹車意外失靈,很有可能是人為的。”
老補記得當年父親是在開上護城河時不小心沖出馬路掉進河裡的。半上午的這段時間既沒有老人鍛煉,年輕人在這個時間點也早就上班去了,因此護城河邊人很少。加上蘆葦遍地遮擋視線,所以車子沉在水裡很久都沒有人發現。
窒息而死,過程應該十分痛苦。老補不自覺握緊拳頭,心髒抽疼得像針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