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你跟姨婆說過了?”
徐芮墨搖搖頭,“不過,她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我能看出來。”
“你太天真了……”梅畏明站在窗前,故作高深,“姨奶奶在外面怎麼說的,你們知道嗎?”
他故意停頓了幾秒,直到有人搖頭才繼續:“她說,這都是她母親也就是我們老太太的祖産,其中有她的一半。隻要她不點頭,誰都别想賣掉。不賣掉,誰都别想分這個錢。”
眼下這筆遺産究竟價值幾何尚未定論,已經有第三方前來讨債。這塊蛋糕理應重新分配,哪怕是已經有人先下了嘴。至于這剩下的,能分得多少對于本來一無所有的人來說,一點都不虧。
隻怕,三分天下終将演變成雙足鼎立,因為其中兩方一無所有者會結成親兄弟。
“本來想着,等老人上山我再提這件事,誰知道這位表兄弟着急得很,一路跟着我來到這裡。”徐芮墨換了個姿勢繼續翹着二郎腿,嘴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容。
“我可不着急,明面上看着似乎奶奶的财産全都是我家掌握的,實際上并沒有留下多少錢。一座空殼的糖廠,你們要就拿去分好了。”
一屋子裡沒人接話,各自揣着心思。呼——窗外駛過去一輛貨車,手腕粗細的麻繩捆着滿滿當當的貨物。
梅許來看得呆了,想起老大以前也有一輛大貨車。
他落榜後,跟着門口人出去闖蕩,開過許多年的大貨車。夏天去運海南的香蕉,冬天去運四川的柚子……有一年暑假,老大途經新疆的火焰山載着滿滿一貨車的哈密瓜回家,為他們這群孩子留了整整五麻袋的量。
那個夏天,他們吃瓜吃到嘴唇起泡。
那個夏天,也是梅許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開始反感老大。他們一群孩子擠在大貨車的駕駛室,聽老大說起這次去新疆的經曆。梅許來插嘴顯擺了一句,說曾經在地理課上見到過,新疆那邊有個地方叫哈密。老大噓她一聲,玩笑道:“乖乖,你連哈密都知道啊?真了不起!”
光是如此倒也算了,誰知道老大又跑去她父母面前說了這事。梅許來無端遭受到一頓警告:以後不許在老大面前吹牛。
要不是看在哈密瓜的份上,梅許來絕不會忍住脾氣,她被這種新鮮的口感完全迷住了。在那之前,她從沒吃過哈密瓜。後來,她又吃過許多次哈密瓜,卻都不如這次的好吃。開始她以為是瓜不正宗,後來也證實了的确如此。
除了哈密瓜之外,老大還悄悄抓給她一把拇指蓋大小的紅色葡萄幹,摸摸她的頭,小聲說:“就買了一點點,你偷偷吃,免得被他們發現。”
這個‘他們’也包括他的親女兒梅雁雁。
這麼多年來,她對老大的感情一直很複雜。說喜歡吧,也談不上,說讨厭吧,又并不是。如今老大去了另一個世界,躺在冰棺裡變成一具軀殼,她忽然悲從中來。
這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像一塊冰,慢慢地從她的記憶裡浮現出來,化開一池子的難過。這種難過并不強烈,甚至讓她哭不出來,但是鼻子卻一直酸溜溜的,就好像那年的葡萄幹。
是的,那葡萄幹根本不是新疆産的,酸得怕人。
“所以,你昨晚在哪裡?”梅許來擦擦鼻子,直視徐芮墨。
“我在這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