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聽着鬼故事能睡這麼香你也是個人才!”老九将男孩放平,掖好被角,這才悄無聲息地起床穿衣,伸手關燈。
來到靈堂,老二夫妻連同那兩個老奶奶一通熱情輸出,挽留他過夜。明明已經沒有空房,可是場面話卻還是照舊。
“我奶奶一個人在家,還是得回去看看。”老九的理由沒有挽留的餘地,他裹着襖子走入了夜色之中。
喵嗚——夜貓驚起熟睡的鳥兒撲騰着樹枝,嘩啦啦地響了一陣兒。又起了一片冷風,刺骨的寒冷吹在皮膚上迅速卷跑了人的水分跟油脂,使其變得粗糙褶皺,像人到暮年時失去青春支撐而皺縮的幹巴老皮。
“要問話也不必要非在這冷風裡待着吧。”徐芮墨縮着脖子,一身單薄的大衣沒有扣子,被風吹得攏不上。
梅許來點點頭,兩人雙手插袋,低垂着頭,聳着肩膀,一路飛奔。
遮擋的烏雲緩緩移動,彎月的光灑到了樹林上,灑到了水面上,灑到了兩人行走的小路之上,映出淡淡的影子。人影缥缈無根,一會兒融進了房屋之中,一會兒又被柳樹壓成了兩截兒。晚睡的人們隻聽見哒哒哒的腳步聲在窗棂之外響起,混合在流水拍岸的動靜裡,似真似幻,分不清楚。
燈光昏黃的房間裡,并排着兩張藍色條紋的床鋪,跟住院部裡的款式十分相似。徐芮墨站在窗前,看着馬路上稀疏來往的車輛,忽然意識到了這處招待所如此客少的原因。面前的這條馬路經常有大貨車經過,轟轟隆隆,這要是心髒稍微弱點的客人,估計得随身備着速效救心丸。
洗漱完畢的梅許來抽出幾張紙巾按住正在滴水的半長頭發,忽然笑了,“你知道這裡的規矩吧?”
“什麼?”此時的徐芮墨已經摘下墨鏡,露出一雙大而圓潤的黑眼睛。也許是血緣的聯系,兩人的眼睛看上去很像,跟去世的老人是同一種類型。
“十一點半會停水,你再不去洗澡,等會就洗不了了。”梅許來忍不住笑出了聲,“等會再玩角色扮演吧,先把現實問題解決了再說。”
“不會吧……”
然而外地郎自然不如本地漢說話有底氣,徐芮墨飛速摘了外套,竄進了洗手間,嘩啦啦的水聲緊接着響起,随後是她大聲的抱怨:“今晚這熱水怎麼不熱了啊?是不是熱水器不行啊?”
“這家招待所用的太陽能,今天沒多少陽光,肯定熱不了啦!”
牆壁上挂着的空調外殼發黃,插頭卻是嶄新的。梅許來心生不祥的預感,來到出風口下面站了站,感受到了一陣氣味濃重的涼風。
夏天不制冷,冬天不制熱,要你何用?梅許來拔下插頭重新插上,又将原本的三十度調成了二十六,靜靜等待着奇迹降臨。
果然,空調咔咔響了幾聲後,熱風帶着幹燥的味道冒了出來,雖然也不怎麼好聞,但起碼溫暖。她站在出風口下吹着頭發,腦中卻總是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臉。
九……什麼來着。隻要不知道對方名字的具體寫法,她就總也記不住。
井邊的指甲内側向上,至少說明了當時老大肯定是面朝上摔進去的。加上菜園子裡少的那塊磚,以及老大後腦上的傷口,無一不昭示着那夜發生的事情肯定非同尋常。
這絕不是意外那麼簡單。
今夜她跟在徐芮墨身後時,忽然意識到鄰居所看見的沒有手腳的鬼魂是什麼東西。徐芮墨一身白衣白褲,在黑夜中看來十分顯眼。再加上一頭黑發跟那雙黑色長靴,在漆黑沒有路燈的小路上借着那朦胧的月光看去,可不就隻剩下個身體了。
而現在,她必須搞清楚,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