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一,春楊公園依舊熱鬧。女人們帶着不滿上學年齡的孩子三五成群在草地上散步,水邊的亭子裡坐着幾個老人,有唱歌的有拉二胡的,還有的在下象棋。他們的腳邊堆着塑料袋,袋子裡裝着新買的蔬菜。
忙裡偷閑,也就這副模樣了。臨近十點半時,他們像是到點上班的機器人似的紛紛起身道一句再見。限制于電飯鍋的功能不足,再不回家淘米按下開關可就真的遲了。
畢竟這大好天氣裡,還有一群關在教室裡的祖國花朵們正在向着美好的明天奮鬥。
梅許來找了一處幹淨平整的草地坐下去,感慨道:“我從小跟着外婆長大,那棟小樓在郊區,離這裡很遠。外婆就帶着我坐那種帶敞篷的三輪車,一路颠颠地來到這裡逛街,帶我吃冰糖葫蘆。”
“工廠裡那麼多牛軋糖都不夠你吃的啊?”
“不一樣,牛軋糖是好吃,可吃多了也膩歪。外婆自己也愛吃零食,經常來這邊掃蕩,一買就是一大袋子。也許就是吃這些垃圾食品導緻的吧,她高血壓高血糖,又不肯聽話按時吃降壓藥,中秋節那天阖家團圓,她狠狠吃了一頓,洗澡的時候就倒下了。”
說到這裡,她看向遠處一個駝背老奶奶,眼睛不禁濕潤了。那個白發老人弓着背彎着腰手裡拿着一隻骨架斷裂的喜鵲風筝正在仔細查看,腳邊放着一隻黃褐色的麻袋,裡面塞滿了塑料瓶。
“真可惜啊,怎麼就斷了呢……”老人滿臉不舍,最終也沒将風筝塞進麻袋裡,就這樣拿着走了。
“人要是可以永遠不老就好了。”梅許來苦笑着,擦擦眼淚,“老了總覺得凄涼。”
“維持肉*體的年輕需要巨大的能量,不如讓大腦常用常新,新鮮不老來得劃算。”常九行抱着頭躺到草地上,眼睛看向藍燦燦的天空,幾朵薄薄的雲暈染開細細的白線,好像神仙掃地後留下的痕迹。
細細的風吹來草木的甘香,泥土的幹燥混雜其中,一隻紫紅色塑料袋被吹得沿地爬行,一路飛奔而來,恰好勾在常九行翹起來的胳膊肘上。
“這就叫淡淡冬日冬風裡,冬風吹拂清閑人啊!該說點正經事了,那夜跟蹤徐芮墨的應該就是你哥哥吧?”
“應該是,我總感覺,他說話留了半截兒。那夜他跟蹤徐芮墨卻沒有留下腳印,難不成在那條小路口就止住了?要麼就是跟我們一樣,踩在草上過去的。可這樣也太過小心了吧!”
“他不想他們發現有人跟蹤,做得小心點也無可厚非。隻是,既然徐芮墨跟那個保姆沒關系,極有可能真的是你二姨婆家的代表,那老大跟她商議事情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甚至連妻子都不肯透露?”
既然如此,這商議的内容肯定見不得光。梅許來暗自想道,無非就是家産那點事,如果真的要清算,自然是老人一份,小姨婆一份,如今又加上了二姨婆,一下子又分去三分之一,輪到老大家的就是三分之一的三分之一,少得可憐。
隻是,屬于小姨婆的那份外婆似乎已經結清,若是真要分,那得先吐出來一部分再平分,小姨婆自然是不樂意的。更何況,她一直在外宣稱一毛錢補償都沒拿到,擺明了是打算額外再要三分之一。這算盤打得響亮,難怪她見到貓的時候吓成那樣。
那麼,老大去找徐芮墨極有可能是打算說服她堅持要将最開始的那部分财産重新分配,先三分,再三分,這樣所得份額自然比現在的多。
可是,如果是這樣,也用不着跟老大家的保密啊!梅許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苦着臉直愣愣看着面前的草地,發現一隻鼠婦正在泥土之間穿行,她的雞皮疙瘩從指間光速傳遍全身,刷的一下站起身連連後退幾步。
“春天還沒到呢,地上怎麼這麼多小蟲子。”
常九行也起身拍了拍灰塵枯草,笑道:“都二月底了,也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