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尚未停穩,老補飛速拉開車門沖了出去,隻見他口鼻上套着半個被吸幹精氣不再鮮亮的橘子皮,幾點白色橘絡粘在他臉上,看上去像個偷吃沒擦嘴的孩子。他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抹抹臉皮,以及額頭上憋出的那一層冷汗。
忽然,他怔住了,看着書店大門遲疑不前。阿一也望過去,發現門口站着個人。那人聽到動靜,頭一轉,瘦圓的黃臉上挂着一雙狹長的眼睛,黑漆漆的眉毛緊皺一處,看上去似乎十分焦急。
“最近,我總感覺屋子裡有陌生人的氣息,我也不敢翻,生怕那人藏在我衣櫃裡。怎麼辦?我會不會被謀殺?最近不是有很多類似的新聞麼,婦女孩子被人販子拐走什麼的,他們會不會上門搶人啊?”
阿一咬着嘴唇,思索過後,才開口:“可是,你不是說那人坐輪椅麼?怎麼能進入你的房間呢?你住在頂樓的閣樓裡,輪椅想上去很不方便吧?”
“你想啊,萬一他是裝的呢!假裝是個殘疾人,實際上輪椅下面有個空間,專門抓小孩子塞進去。”
“不會吧,輪椅下面能塞人?”
“那人的輪椅高級着呢,不但能自動導航,還能避讓行人。高高的,寬寬的,底座空間很大,有個封閉的黑箱子。塞下一個小孩不成問題。”
這下阿一也信了幾分,她看向坐在書桌對面的老補,不斷使眼色。
老補閉着眼睛假寐,許久後才說:“女同志,上次的溝通費你還沒付清呢,這次又來?”
“江姐說你是解決完事件後一次性收費的,根本沒什麼溝通費!你這樣欺騙消費者,我要打電話投訴你!”陸壬阿狡黠一笑,“順帶着舉報你無證經營!書店隻能賣書吧?還能提供咨詢服務麼?”
眼看老補神色越來越差,仿佛下一秒就要起身趕客人出門,阿一趕緊緩和氣氛,笑道:“除了這些,你還有其他證據表明屋裡有陌生人麼?你找了朋友陪你一起搜查邊邊角角麼?”
陸壬阿一臉不屑,像是在說‘你以為我連這點都考慮不到?’,她撇撇嘴,說:“我沒有朋友,不過,這不影響。我在門口放了個舊的手機,開啟直播,正對着門口,結果,你猜怎麼着!”
阿一屏住呼吸,猜測道:“那人扛着輪椅上來了?”
“才不是!”陸壬阿滿臉驚訝,“門口一個人都沒有!”
哼——老補鼻孔使勁呼出一口氣,冷笑道:“看吧,這就是招惹她的後果、。”
阿一抓抓頭皮,還是耐着性子問:“這……不是很正常麼?說明根本沒人啊。”
“可是,房門開了。”
自從碧水公園來了玩雜耍的,人氣一日比一日高。陸壬阿也成了公園廣場上的常客,經常在下班後拎着水果或者零食去廣場圍觀雜耍表演。五一假期她不想回家,整日渾渾噩噩在小城裡閑逛,尋求活着的真實感。聞着街上飄出來的油煙氣味,她的心才稍微安穩一點。
這天恰好是一号,也是周一,廣場上人尤其多。緊靠路邊有一排小吃車,有賣黃薯幹紫薯幹的,有賣冰糖葫蘆的,更有賣炸串水果撈的……幾個玩輪滑的孩子繞着廣場中央來回轉動,腳上的鞋子彩光飛舞,吵吵鬧鬧,算是提前熱場。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湊在各家攤位前,照顧生意。老闆們喜氣洋洋,滿面紅光。
陸壬阿炸了幾串開花腸,又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坐在花壇邊大腿架二腿慢悠悠享受着美食。
此時還不到七點,表演尚未開始。
幾個大爺大媽手拿蒲扇鵝毛扇,邊走邊趕蚊子。一個頭戴黑白斑點卡子的大媽開口說:“你家小孫子可得看好了,聽說老趙家孫子就被人拐了,還是試管才求來的孩子,花了幾十萬呐!”
另有一大爺笑着附和:“這就說明,強求來的留不住,注定還是要走。我家孫子聽話着呢,小超?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