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還有半年呢,房東兒子接手了,說不會趕我們走。當然,要是有人想退租,他也不攔着,也不需要給違約金。”陸壬阿猶疑着,看上去十分糾結,“我想,還是要繼續租下去,雖然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可是,人總要為現實低頭。”
離開書店後,陸壬阿心裡腦中一片空白。此時夕陽還沒有透紅,高高地挂在西邊,亮堂堂的光投進寶塔狀的雲層,顯得天空那一頭泛起金光,像是某種神迹。
“天空之城……”看着那片厚重又晶瑩的白雲挂在藍湛湛的天空上,陸壬阿忍不住想起宮崎駿動畫中的那幅畫面。說點不着邊際的猜測,天上的雲朵是不是神仙掃到一處的?風是他們的掃帚,天空是踏足之地,這些雲彩……就是垃圾。
原來,看上去美好的事物也會變成垃圾。陸壬阿自嘲地嗤笑,搖着頭将這些雜亂無章的思緒甩出去。
走到小區附近的街道時,從樹叢裡傳出一陣尖笑,孩童刺耳而純亮的音調刺痛了她的耳膜:“快點!抓住!别讓跑了!”
夾雜着幾聲嗚嗚的叫喚,陸壬阿恍惚間覺得那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呼啦——有什麼東西從矮樹間竄出,後面緊跟着幾個男孩,他們手裡拿着棍子跟細麻繩,臉上绯紅,眼睛裡射出奇異的亮光。
一截麻繩飛出,套在了那東西的身上,緊接着繩子往後一拽,那東西這才止住飛奔的身軀,狠狠摔在了水泥地上。
陸壬阿終于看清那東西的相貌——是那隻玩雜耍的小狗。
小狗脖子上套着繩索,四隻細細的足被孩子們抓着。為首的是個臉龐圓乎身材胖乎的穿着校服的男學生,他提着繩子,使勁掂了掂,臉上帶着興奮的笑。
“看吧,我就說肯定能抓住!今晚咱們也去廣場玩玩雜耍,賺點錢!”
“這是不是叫什麼……第一桶金?”
“高宇,抓狗我們也有參加,這錢到時候得平分!”
那個叫高宇的男學生大手一揮,十分慷慨地說:“那肯定,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小狗被勒得涎水直流,兩隻前足使勁撓着脖子上的麻繩,叫聲越來越輕微。陸壬阿忍不住硬起膽子上前喝住這幾個學生,擺出大人的譜子:“這狗不是你們的吧?知不知道偷狗是犯法的?”
“誰偷狗了?這是沒主人的狗,說不準還會咬人,我們抓住了才不犯法!”
“你當我沒看過碧水公園的雜耍啊?信不信我報警?可以請你們的父母一起,去警察叔叔那裡喝喝茶。”
學生到底是孩子,心智不成熟,無知妄為第一,一說起父母就心裡發怵。其他學生已然表态,擺擺手打算離開,唯有那個叫高宇的胖學生還死死拽着麻繩不松手,臉上表情堅毅。
陸壬阿也不示弱,兩人對峙許久,那胖學生終于認輸,臨走前将小狗狠狠掼在地上。陸壬阿沒料到那孩子來這麼一出,忙抱起小狗查看,心裡一涼。
小東西嘴角滲血,出氣多吸氣少,隻怕活不了了。
“我帶你去醫院,别害怕……”陸壬阿軟言撫慰,輕輕順着小東西的毛發。她一向愛狗,眼中全是愛憐。忽然察覺手裡不對,翻開一看,竟然塞滿了脫落的毛發。輕輕掀起小家夥的毛,底下是黑一塊紫一塊的疙瘩皮膚,長了一大片流水的膿包。
啊——陸壬阿扔下狗,空舉着雙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小東西似乎也察覺到了嫌棄,蜷曲着小小的身體躲在樹叢裡低聲嗚咽,那哭聲并不像狗,倒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