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時間需要稍稍往前推一段，十八年前，小姜十六歲，剛剛進入高中。

小姜的母親丢了是事實，隻是，發現那枚金戒指的是姜雨。十八年前，姜雨還不到十歲。随着時間的流逝，姜雨對這一段經過早已記憶淡化。

實際上的真相，并不如故事裡那樣模糊。至少，小姜知道母親的去向。

“姐姐，媽媽去哪裡了？”年幼的姜雨這樣問。

“媽媽就在這裡啊，她會一直陪着我們。”姐姐這樣回答，當時的姜雨以為姐姐口中的‘媽媽’是指她自己。如今細細想來，似乎其中另有玄機。

父親被年豬撞了那一下子後，再沒了之前的精氣神，成天酗酒，喝多了就躺在地上睡大覺。不過，偶爾他清醒時倒也會照顧一下這個家。

敲敲打打，給這棟老屋子的門軸上幾根釘子，竈台填幾塊土磚。那年冬天，母親不見了，父親不再親自殺豬，偶爾給其他殺豬匠打打下手。

家庭經濟愈發拮據，過年了兩個孩子都沒有新衣服。姐姐找出一件大紅色的毛呢大衣穿上，又給姜雨找了一件不那麼大的暗紅色棉襖，就這樣，兩個孩子穿着舊衣服過新年。

“這件大衣媽媽很喜歡的啊，為什麼不帶走？”姜雨撫摸着姐姐的衣袖，好奇地詢問。

“因為，爸爸不知道媽媽喜歡這件衣服。”姐姐說。

至今姜雨還記得那天傍晚，姐姐坐在門口看着屋外淡青色天空時的表情，那麼迷惘，那麼難過。

“其實，是我發現媽媽跟李二叔之間那檔子事的，當時隻覺得好玩，沒意識到更深層次的問題。我把這件事跟村裡其他孩子說了，當做一個樂子，回家後被媽媽打了一巴掌。好笑的是，媽媽當時罵我的話是‘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她該不會認為我懂事了就會幫她隐瞞吧？”

當時姐姐在做什麼來着……姜雨使勁回想，對了，姐姐坐在堂屋床邊的桌子上寫作業，自始至終連頭都沒擡過。每次母親生氣，姐姐總是渾身發抖地窩在一邊，假裝專注于自己的事情，希望以此能逃過一劫。可是這回，她沒逃過。

母親拽着姐姐的頭發，使勁搖了搖，罵道：“小的不懂事，你也不懂？真是造孽，生了你們這兩個貨，沒用的東西！”

姐姐的眼睛發紅，眼神中有一股狠意，但她自始至終沒有流下眼淚，隻是放空了眼睛，沒有看向母親以及其他任何東西。忽然間，有關姐姐的印象變得鮮明，卻又陌生，跟她回憶中那個笑容明媚的女孩似乎相去甚遠。

姐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姜雨說不清楚。七歲時，母親不見了，九歲時，姐姐不見了。如今姜雨二十五了，這一切的一切都過去許多年，距離現在太過遙遠。姜雨拼命想抓住一絲來自過去的濃郁情緒，好激發出幾分屬于現在的深長愁思，可出現在腦海裡的隻有虛無。

感情變鈍了。

姜雨無奈一笑，“是我害了媽媽，對吧？媽媽……也許已經死了。在我們村，打死一個買來的女人，根本不算犯罪。”

“十八年前的話，也許會存在這種情況。”老補沉着臉回答，皺着眉，像是也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眼睛沒有聚焦，陷在回憶裡。

“當時你爸爸要你姐姐嫁人，她有沒有反抗過？你們家應該也會有一些親戚吧，爺爺奶奶？外公……媽媽那邊不算的話，你爸爸有沒有什麼叔伯兄弟的，都沒人阻止麼？”

“那個年代，養女兒都是要算錢的，彩禮錢收回來了，我爸又能買個老婆了。”

阿一倒吸一口涼氣，滿目都是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