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隻狐狸,長得很好看的狐狸。阿一呆呆看着那張臉,不僅入了神。
那兩道縫慢慢轉過來,看向阿一。
一股寒意自鞋底湧上頭頂,阿一趕緊收回視線,順帶着調轉頭頂上空調的風向。都說七月流火,這都八月份了,難怪開始渾身發冷……
咚咚咚——司機上車了,連帶着那個打傘的男人。
阿一心髒撲通作響,耳朵眼裡電流閃過,她有種預感,這個男人會坐到她身旁。這輛車子隻剩下最後一排還有四個空座位,阿一凝視身旁剩下的三個空座,心情緊張。
可是,男人跟她愛好一緻,也選擇靠窗而坐。
阿一悄悄松了口氣。
車子搖搖晃晃,緩緩前進。路旁生着比手腕還粗的毛竹,密密麻麻,看不到盡頭。很快,車輛上坡,越來越高,毛竹越來越細,頂上茂密的竹葉随風擺動,沒勁地耷拉着,似乎随時會折斷。
哐當——有什麼東西砸到車頂,咕噜噜滾下來,恰好有一顆順着半開的車窗滾進車内,被阿一一把抓住,原來是一枚半紅海棠果,聞上去氣味酸甜。
正午時分,連蟲子都昏昏欲睡,何況現在這個如同搖籃的狀态,阿一很快就困得睜不開眼。
混沌之間,腦子裡閃過一雙冒着紅光的狐狸眼,越靠越近,就連喘息都近在咫尺。阿一想掙紮,可是手腳使不上力。
哐當——手腕上的銀镯子撞到塑料椅背上,頓時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
假裝不經意似的,阿一慢慢看向左邊,發現狐狸男正帶着微微的笑在看自己。她毫不退縮,坦率地盯着那人看,直到對方移開視線。
雙目狹長,漆黑的眼珠子隐藏其中,不知道究竟在看着什麼。
在空無一人的街上看見一隻狗不可怕,但是如果這隻狗長着酷似人的臉,就有點瘆人。阿一現在懷疑身旁這個人也許是精怪幻化,他看着一點不像人。
太像人不好,太不像人也不好。
車子颠簸間,阿一看向窗外,青灰色的山林似乎無窮無盡,如果迷失在這座大山中,還能活下去嗎?阿一掏出手機,發現信号隻剩下一格,于是迅速給李煊發去定位。如果真的出事,也隻能靠這位搭救。
她想起神神颠颠的算命大師,消失不見的閑人偵探,說到底,她為什麼會因為一封郵件就踏上旅途?
此刻的她也說不清。
她想起那個夢,想起發黴的團塊,想起金色的大樓……隐隐約約之間,直覺告訴她,這其中肯定有牽扯。
太陽落山之前,車子停下了。
這座小鎮不大,十來間小樓沿着街道稀稀落落立着,像是感情不好的手指頭,離不開太遠,又不想緊緊靠在一起。
建築顔色整體偏灰,灰牆黑瓦,像水墨畫。幾家看上去像是商店的門口挂着彩色的幌子,腳下是凹凸不平的青石闆鋪成的路,夾縫裡冒出點點青草,整體環境像故意做舊的仿古街道。畢竟是旅遊小城,太新的話沒有氛圍感。
阿一迎着夕陽站在那裡,一股獨處天地之間的孤寂感油然而生。乘客們結着伴兒走向不遠處的賓館,阿一拎着包随着人潮一同走着,忽然有人拍她肩膀,一回頭,竟然是林雨。
“你一個人啊?”林雨看上去是真的開朗活潑,阿一窺視自己的内心,隻有一片潮濕黑暗的沼澤地。
“對啊,我來療養。”
“身體不舒服嗎?”林雨驚訝地睜大眼睛,“你看着年紀不大啊,找個正經醫院才對!”
阿一臉頰微紅,略帶尴尬:“不不不,主要是心裡的壓力,所以想來排解排解。”
林雨深有同感似的點點頭:“現在年輕人确實包袱很重,對了,你要是住的久可以來找我聊天,我們四處逛逛,聽說這裡還有不少老建築。”
這時,林雨的男伴不耐煩地咳了咳,催促她們快走。
太陽隻剩下最後一抹餘晖時,他們踏進賓館。下一瞬間,賓館立刻關上大門,拉下避光的窗簾。阿一吃了一驚,跟林雨對視一眼,都對這個行為表示不解。
林雨的同伴辦好入住,她們在前台道别,互相加了聯系方式,并約好明天一起遊玩。就在阿一目送他們上樓時,面前的台子被人敲得咚咚響。
轉過臉,見到一位美人,胸前的金屬牌上寫着名字——齊要。
齊要的長發很黑,很直溜,齊整地搭在頭上。臉很白,白裡透紅,紅得詭異。眼睛是琥珀色的,被斜照的燈光一折射,像一汪金色的湖泊。
齊要隻有一隻眼,左眼的位置平鋪着一層瑩白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