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湘北的流川楓清冷孤傲，他又何嘗不是同樣的驕傲呢？不過是他掩飾得較好而已。

飲盡最後一口飲料，他起身收拾随身物品。

“我要走了哦，要一起嗎？”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回答。

他奇怪地回頭看了看，就見上杉表情古怪地盯着他，手裡還拿着一張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白紙。

“學長，你的卷子……”

數學42分……好低的分數……

相較于她的尴尬，仙道倒是十分灑脫地把卷子抽走，往包裡一塞：“哈哈，成績不好，讓學妹見笑啦。”

“……不會啦。”

“哎，下周還要去補考，真傷腦筋。就快比賽了，我也沒時間去補習……”

體育生的成績要求不像普通學生一樣那麼嚴格，但也有最低分數的要求。很顯然，對于這位陵南皇牌而言，數學顯然要難于讓他在球場上奔跑搏殺。

“那個，如果學長不介意，我也許可以幫忙哦。”手指來回揉搓着裙角，良久，她試探性地開口。

“你？你不是一年級嗎？”

“……唔，學校教得太慢了，其實我都是去上二年級的課程的。”似怕他不信，她翻出書包裡的書遞給他看。

同樣的書，她的書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筆記，而他的書……即使學期過半依然嶄新如初。

仙道有些汗顔。

“對不起，是我多事了……學長不要介意……”面對他的沉默，上杉有些後悔。

“……那就麻煩學妹多多指教啦。”他笑容可掬地把卷子遞到她的面前。

“恩，學長，這道題其實不難的。主要是要看清楚題意，一不小心就會繞進去了，可以套用這個公式的……”上杉一邊寫，一邊仔細的解釋。“好了，這就是答案了。”

“啊，原來是這樣。”仙道恍然大悟地點頭。

“然後下面這道題确實有點難，他出題的角度很詭異，但是你可以這樣……”

以長椅為桌，她講的仔細，他聽的認真，草稿紙上娟秀的字迹和灑脫不失風骨的字交替出現着。

月已沉，夜已深，橘黃的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拉長。

仙道學長是個怎樣的人？現階段她的認識也不過就是帥氣的外表，溫和的脾氣和卓越的球技，還有……十分聰明的頭腦。

給他講題時，她便發現，仙道擁有聰明的頭腦和缜密的思維，可謂是一點就透，舉一反三不在話下。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成績而煩惱呢？唯一的解釋就是志不在此，無意學業。

那麼他的志，又是什麼呢？

籃球，還是釣魚？

伴随着随身裹挾的熱流，仙道率性地就地一坐，用力地舒了口氣，轉頭微笑：“冰淇淋好吃嗎？”

她一直不喜歡運動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十分讨厭汗臭味。但是仙道學長即使大汗淋漓，仍透着清爽與明朗的氣息。

她微微紅了臉，趕緊搖搖頭，借着這個動作搖去腦海裡的绮思遐想。

又想起他剛剛的問話，連忙回答道：“好吃呢！謝謝學長。”

他的補考順利通過，問她要什麼謝禮，她卻隻要了一個白桃冰淇淋。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如此孩子氣，真的很難跟侃侃而談的學霸模樣聯系在一起呢。

仙道笑了，不自覺地帶着幾分寵溺。

随手拿起了她放在手邊的書翻了翻，法國作家梅裡美的作品合集：“你借的？”

“是，這次的比賽曲目是《卡門》，星野老師說，我除了技術，還要去了解整個人物，可惜，我現在找不到《卡門》的錄像帶。”她微露遺憾地說。

她已經找了好多家音像店了。

“卡門的錄像帶？”

“恩。老師說，想把卡門演奏的好，最好的方法就是看歌劇。她的個性，表情，聲音，動作，她走路的方式，跳舞的樣子，讓小提琴的聲音流瀉而出的時候，好像眼睛能看到一樣。”

“錄像帶的話，我倒是知道一家店，也許那裡會有哦。”

“真的嗎？在哪裡？”

“在這條路的盡頭左轉，穿過三個街口，然後再直走，看見便利店的綠色招牌後走到對面……算了，我帶你去吧。”看着那雙明亮的眼睛裡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迷茫，他就知道她必定是記不住了。

晴朗無雨的日子，氣溫極高。音像店的老闆舍不得開冷氣，隻有老舊的電扇呼呼地轉着。慶幸的是後門開着，涼涼的風穿堂而過，也帶走不少的熱氣。

門外種着一排紫陽花，或藍或紫的花朵正開的團團簇簇，風過時，花枝輕搖，遠遠望去，似一幅豔麗的油畫。而畫中的主角是那小小的少女。

偏淺的發色接近栗棕，在她低頭時，總會從耳畔滑落，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指撥弄到小巧白淨的耳廓後。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打下一層陰影。紅潤的唇因專注而微張。

仙道突地心一跳，耳朵微微地熱了。

“挑好了嗎？”

她轉過頭，沖他揚揚手裡的卡帶。

“小姑娘，你倒是很有品味啊，很少有人會聽MAYDAY的音樂啊。”老闆誇贊她的眼光。

“其實他們在台灣已經非常有名了，隻是日本少人知道而已。我也沒想到老闆你這裡居然會有他們的卡帶。”

“哈哈，是啊，看在你是仙道的……朋友，給你個折扣吧。”老闆笑眯眯地看了眼仙道。

“那就謝謝老闆咯，還要謝謝仙道學長呢。”

他人極高大，步子卻邁的小，顯然是在刻意地遷就她。

“讓你白跑一趟了。”

“沒有啦，古典音樂本身就比較小衆。而且，也不算沒有收獲呢。”她提高手裡的袋子，彩印的塑料袋勾勒出卡帶方正的輪廓。

“沒想到你還喜歡搖滾。”古典與搖滾，差距還是有點大的。

“因為MAYDAY的主唱長得很帥呀。”她眨眨眼，俏皮地回答。

這滿滿少女心的坦率回答，倒讓仙道愣住了。原還以為她會抛出一堆震撼心靈，洗滌靈魂之類的官方解釋呢。

“那……為什麼會喜歡小提琴呢？”他換了一個話題。

“因為音樂是靈魂的另外一個出口呀，也是認識感知世界的另外一個方式嘛。”

文绉绉地說了一通，嚴肅的表情在上杉那張尤帶稚氣的臉上怎麼看怎麼好笑，仙道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連帶着她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沒有啦，是因為媽媽說女孩子一定要學音樂，”揮了揮手，回憶起過去，她一派悠遠的神色，“小提琴優雅又美麗，但是小孩子怎麼會懂那些呢？剛開始兩年，常常挨罵，甚至媽媽會拿這麼長棍子敲我的手。”她比劃出棍子的長度

“這麼嚴厲？”仙道咂舌，感覺跟田岡教練屬于同一派系。

“是啊，那時候我恨不得把琴給砸掉呢。但是後來，才發現小提琴原來這麼美，像詩一樣，描繪出世間萬物的景象，可以抒發出自己内心最真實的情感。

“不辛苦了？”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本身也就很幸福了呢。”她偏過頭，晶亮的眼眸撲閃着，甜甜的笑容讓人的心都柔軟了幾分。

黑眸裡閃着微妙難明的光，仙道不再接話。

并肩靜靜地走着。

他的氣息，淡淡地飄來。上杉仰起頭，卻隻能看見他下颚分明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