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任務結束了,總編額外開恩,給了她兩天的假期。昏天黑地地睡了兩天之後,上杉翼恢複了正常上下班。
仙道彰的特别訪問跟預期一樣帶動了雜志的銷量,不止賣斷貨,還加印了幾次。總編很開心,答應年底會多發一個月的獎金給大家。
當她把禮物拿出來的時候,辦公室裡響起一陣歡呼。簽名球衣是總編和相田編輯的。再把簽名照分給其他同事,大家都很高興。
她似乎…也很高興。
隻是常常在某一個恍惚的瞬間,想起他罷了。
她想念他,在漫長的閃着光的海岸線上,并肩走着,那溫柔又專注的目光:“能再見到翼……真是太好了。”
她想念他,在轉播的體育節目裡,當那個奔跑如飛的身影與隊友擊掌歡呼時,她也會不自覺地帶上笑。
她想念他,在深夜恍惚的夢境裡,真切得能嗅到他身上的氣味。夢醒時分,卻隻有無聲變換的電子鐘和濡濕的臉頰。
不要緊,她終會忘記的,忘記這在盛夏裡綻放過的夢,就像之前一樣,把所有的念念不忘,掩埋進綿長的時光。
可在此之前,就讓她多想念一點吧.
多一點,再多一點吧。
美國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安靜的。無論是多麼激烈的情緒,總是會很快地就消弭在那似真似假的笑容裡。
何況,是區區的失戀。
從日本回來,仙道提着助理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直奔赴洛杉矶,Manba訓練營。
早七晚七,力量、技術、對抗,還有傳聞中的“暈厥訓練”,Mr.Bryant是出了名的嚴苛。這樣專注于籃球,時間倒是過得特别快了。
“Hey,Akira,what about a drink?”結束後,面對隊友的邀約,他笑着擺擺手。紙醉金迷的LA,狂歡是夜晚的主旋律。可現在總覺得太過吵鬧了。
難道我是老了麼?仙道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頗為可笑。
“喂,流川,要不要……一對一?” Mr.Bryant的訓練營是職業球員們最向往的地方,視球如命的流川楓當然也是不會錯過的。
面對仙道難得提出的邀約,那雙上挑的鳳眼瞥了他一眼,放下水瓶,調整了下護腕,走到他的面前,幹幹脆脆地彎下腰。
少年時,流川楓就曾數次在陵南訓練時大剌剌地來找他做一對一的練習,他很少拒絕,偶爾也有些頭痛。
也因此而耽誤了好幾次跟翼的約會。慶幸的是,她并不曾因此而生氣很久,最多就是罰他給她買一個白桃冰淇淋而已,而冬天就換成了天津炒甘栗,便又開心起來。
真是……又想起她了呢!
仙道抿了抿唇,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流川身上。他一定要小心應付才行。流川楓是不會留情的,無論對手是誰,他純粹地隻會為了籃球而燃燒。
直累到連手都擡不起來了才倒在球場上,那竭盡全力後的接近虛脫的疲憊,又如此爽氣。汗水從他周身的毛孔裡滲出,浸潤了球衣,在楓木地闆上描出了一個水色的人形。
流川屈膝坐在另一邊,胸膛同樣劇烈起伏着。半晌後,“白癡!”冷冷地丢下一句,他站起身來徑直地往更衣室走。
仙道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這小子……雖然不善言辭,其實什麼都知道啊。
訓練營總有結束的一天,也是要回家的。
家嗎?也許,稱之為是房子更加恰當吧。
球隊簽約後的第二年,仙道就買下了這裡。跟球隊距離很近,開車大約十五分鐘的路程,也是博爾德的主意。“這下子你可沒借口遲到了吧!”
仙道摸摸鼻子,他對時間一直還是沒什麼概念,有時候這個習慣的确挺令人頭痛的。
前屋主是一對十分恩愛的老夫婦,熱愛生活的他們把這間房子打理的十分妥帖。仙道也不是個挑剔的人,讓助理更換了一些家具,打掃幹淨後就十分愉快地住了進去。
隻是花了一個月,把二樓的朝北的客房更改成了……練琴室。
“真沒想到,你家裡居然有這樣的地方。可别告訴我,你偶爾還會彈上一曲?”第一次來的時候,博爾德饒有興緻地對他的房子評頭論足了一番,在看到這間專業練琴室後,那個驚訝的表情讓人擔心他的牙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掉出來呢?
靠牆的矮櫃上原是小提琴擺放的位置,現在空了。
家務助理仔細地在棕栗色的櫃面上打了蠟,連蒼蠅飛上去都會打滑。
拉開抽屜,那裡靜靜地躺着兩大本厚厚的筆記本。
縱使封面褪色,紙張發黃,那紅藍兩色筆描繪出的字迹依然優美娟秀,熒光筆塗成的色塊也是清晰如昨。
可這些筆迹的主人,曾經的那個甜蜜的小小少女,終于還是被時光偷走了,即使他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地想要再次握住她的手……
聯盟的新賽季很快開始了,一場接着一場輪軸轉的比賽。仙道的狀态好到不行,場均得分25+,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打的那麼投入。當球還在空中隻飛了半程,他就已經預聽到那清脆的入網聲。
“做得好!繼續保持下去!”教練贊許地拍拍他的肩膀!
“數據再打得漂亮點!下個合同金額又能再上一檔了!”想到數字後面的那一長串零,博爾德激動地緊抱着仙道,力道大得他都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隊友、教練、裁判、觀衆。
奔跑、沖撞、呐喊、掌聲。
這才是他的世界,這才是他的生活。仙道仰頭咽下最後一口飲料:“來吧,上場了!”
今天的比賽是凱爾特人主場,對戰洛杉矶豪門,湖人。湖人是聯盟的傳統強隊,底蘊深厚,球風淩厲而霸氣,絕不可輕視。于是他今天也早早來到球館做準備。
當他從泊好的車上下來,停車場門口響起了一陣鼓噪,夾雜着對他名字的呼喊。
因為安保的問題,球迷是進不來,隻能在外面等候。平常的時候仙道最多是揮揮手,但是今天他卻走了過去。
“Akira!”
“Sendoh!”
接過筆,他逐一簽名,照片、海報、球衣、球鞋,直到簽到一個短發的女生遞過來的海報。
“Thank you,Sendoh。”她的英語帶着濃濃的日本腔調。
“日本人?”他換了用日語問。
“是的,我的家鄉是神奈川。”女生的神情有些激動。
“唔。”的确是正統的關東口音,聲線清脆又甜美。
他笑着把海報還給她,再簽下一個。
比賽開場很順利,比賽過半時,凱爾特人已領先了十分。第三節比賽開始了,仙道從左側突破了對方的内線防守,正當他準備扣籃時,對手以更快的速度沖至籃下從側面封蓋了他的上籃。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仙道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向了地面,本能讓他伸出右手撐住了地面,随即而來的鑽心的痛令他眼前一黑。
哨響,換人。
日本 《籃球周刊》雜志社
“凱爾特人對戰湖人,仙道彰比賽受傷……右手腕三角韌帶撕裂……情況嚴重……需要進行手術治療……預計仙道彰将至少缺席常規賽1/3比賽。”
新聞配圖裡的仙道左手扶着右手腕,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上杉,你不要太擔心了。”相田彌生艱難地開口。
相田編輯知道了……這個念頭僅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很快就讓紛至沓來的慌亂情緒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