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早已隐沒,山間晦暗無光,竈台下無人看管的火焰正在燃燒。
那白蛇眼眸灼灼發亮,盯着季青梧的眼睛不放,蛇信緩緩吞吐,仿佛在等待她做出承諾。
又仿佛在等她的下一滴眼淚。
這場饕餮盛宴,酒精還有血肉,亦或隻舔舐她的淚滴,白蛇都覺得美味。
季青梧卻是極其羞恥,心下憤懑,幹脆利落出言打斷:
“無理取鬧!畜生行徑!”
她伸手抓住白蛇,将那條銀白細條從肩上扯下,狠狠一扔,擲于地面,任由白蛇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
白蛇發出“唔”的疑惑聲音,怒道:
“我哪裡無理取鬧了!”
季青梧不答,覺得跟這破蛇根本無法溝通,不如閉嘴。
她快步離開此處,收拾掉已經烤糊的肉,又把還沒烤的肉裝進容器,統統扔進儲物戒指,指尖一點,徹底熄滅火焰。
火焰一滅,整座山頭都失去了光源,黑暗中隻有一條白蛇,散發白色熒光,紅眼睛仿佛兩顆紅燭,陰森森的亮着。
季青梧是真的很生氣,把竈台這邊收拾好,便帶着一切東西進屋,坐在蒲團上開始打坐調息,完全沒管白蛇。
本來就不該管它!
她閉上眼睛,雙手結太極陰陽八卦訣,置于身前,氣沉丹田,将注意力放置于呼吸之上,靜觀氣流進出。
可心情難以沉靜,她也很難進入狀态,内視之中她身周氣息紊亂,溫熱的氣流以她為核心橫沖直撞,難以穩定,更有無數念頭不斷生出。
白蛇性情如此瘋魔,本性還是妖怪、魔族,根本無法溝通,更是難以馴化!這樣下去,她真的能夠改變之後的結局嗎?說不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無效的,也說不定再過幾天,這蛇突然把她纏死都有可能。
既然如此,那她還養蛇幹嘛?
又不能真的把白蛇就這樣扔出去,怕是要被宗門捕殺,可那白蛇是女主,根本殺不死,等日後白蛇修煉大成,肯定會回來屠殺宗門複仇。
現在完全是進退兩難!
季青梧越是打坐氣息越是混亂,一夜過去,她闆着臉從房中出來,黑眼圈都快掉下巴上了,臉色更是差得吓人。
外面倒是挺幹淨,也看不見白蛇在哪裡。季青梧舉目四望,終究是放心不下,對着空氣喊了一聲:
“我要去參加朝會。”
清晨空氣很冷,竈台處除了灰塵别無他物,燒酒壇子那邊也沒有動靜。不知白蛇還在不在這裡,也許已經跑去後山了?或者離開宗門了?但她設置的結界沒有被觸動的感覺,大概率白蛇還在結界之内。
季青梧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勸自己不要跟動物計較。
野生動物嘛!不懂事很正常,愛護野生動物也是她這種正常人該做的事。
她從儲物戒指裡拿出昨夜切好的肉,又燒起爐竈,架起一口石鍋,将肉配上野果和各類調料放入鍋中,小火慢慢炖煮。
看着鍋中呈現微微沸騰的狀态,季青梧蓋上鍋蓋,對着空氣說:
“走了,你看着鍋。”
空氣依舊沒有回答。她架起飛劍離開。
這次朝會并不是之前那種半個月一次的優秀弟子大會,而是内門績優弟子與各門派長老之間的會晤,也就是傳說中的開小竈。
季青梧沒有遲到,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最早到場,她來的時候已經有其他長老和弟子在交流了。
季青梧對各派長老彎腰行禮,恭敬嚴謹:
“各位長老,福生無量。”
幾位長老外形各異,皆為中青年女性,穿着神态均十分沉穩。見季青梧來了,她們都點點頭,甚至露出微笑,都很喜愛這位優秀的弟子。
但也有一盤發女性面露不悅,揚聲道:
“怎地來得這樣晚?你平時可不是這樣。”
說話者是掌管戒律的于岩長老,她一身黑色長袍,鬓邊沒有一絲碎發,因為長年皺眉,眼角與眉心都有皺痕,更增加她嚴肅古闆的氣質。
于岩長老為人剛正不阿,對弟子們要求極其嚴格,對季青梧更是不假辭色,是很典型的那種為你好所以要管死你的家長。
季青梧很平和地回答:
“昨夜修煉偶遇瓶頸,多次嘗試均難以突破,是以出來晚了些,還請長老不要怪罪。”
于岩皺眉看她:
“果真隻是修煉之事麼?别無他事攪擾?”
季青梧心下一頓。戒律一門的消息一向是最靈通的,難道于岩真的發現了什麼?
是外門食堂之事,還是白蛇之事?或是之前宋詩蕊發現了白蛇,已報告給了于岩?
但無論是哪件事東窗事發,季青梧都不慌,她早已想過應對之策。
她擡眼,說出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弟子所言句句屬實,的确隻有修煉之事。”
于岩眉頭依舊沒有解開,視線落在季青梧身上,一臉深思。
恰好此時長老們到齊,朝會開始,由輪值長老上前講述境界突破時的技巧,于岩便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