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橫已經很久沒來過禮部了,之前他來禮部幫忙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自從和應觀槿鬧翻後,更是再也沒有來過。
此刻戚隐橫站在禮部那朱紅色的大門前,那檐邊垂墜着的黃銅銜環在晨光的照耀下散發着溫潤的光澤,今日是最近難得一見的好天氣。戚隐橫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是曾經的他和應觀槿,那些對座執筆相視一笑仿佛一場自己幻想的美夢,戚隐橫心中不可避免地泛上苦澀,在舌根壓也壓不住。
“唉——戚少爺好久不見,你又來找侍郎大人啊。”上值的官吏們魚貫而入,見到站在門口沒有動作的戚隐橫習以為常的打招呼。
“……嗯,對。”戚隐橫下意識回了一句,回完之後便覺得自己沒什麼可忐忑猶豫的,今日确實是這個目的,便邁步和衆人一起踏進禮部大門。
這個時間,戚隐橫想也不用想應觀槿已經在儀制堂處理公務了,果不其然他剛走到儀制堂門口,就看到了坐在窗邊聚精會神的應觀槿,君子如蘭、明月皎潔。
戚隐橫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溫柔的明月隻剩下疏離冷淡,原來最溫柔的人也最無情。
戚隐橫忽然就覺得眼前和諧美好的場景刺痛了他的雙眼,他似笑非笑地偏要打碎,“三哥!”
聽到聲音的應觀槿朝門口望過來,戚隐橫從那雙清澈如水的雙眸中看到了明顯的躲閃無奈,戚隐橫頓時恨極氣極:現在三哥連見到他都不願了嗎?
應觀槿悲哀無奈地起身,卻在下一瞬又頓住腳步不知該如何動作,隻留下和初秋一樣悲戚的話語隔着門扇悠悠落入戚隐橫耳中,“小五,我們不是說好回到以前的關系,最好不見面……”
“三哥你想多了,我今日來是有正事找你,你當我堂堂戚隐橫是什麼人,都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還要死皮爛臉地纏着你嗎?”戚隐橫毫不留情地拂了應觀槿的面子,說出的話句句帶刺。
應觀槿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痛色,卻又被他飛速地掩蓋過去,微不可聞的歎氣聲散落在晨風中,一切解釋都顯得無力蒼白,“小五,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兩人從未有過的尴尬處境,兩相無言。
戚隐橫一直都是一個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可今日的郁結憤恨卻像一個層層疊疊的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将這股怒氣散去,直到最後還是應觀槿率先打破了這尴尬的氣氛,“小五,你今日來找我是什麼事?”
戚隐橫這才憤憤地将懷裡的名單拍在應觀槿面前的書案上,卻不去看應觀槿的眼睛,“這是二哥給我的武昭奸細名單,就是你們呈交給陛下的那份。我記得之前和你提過林硯,他應該也和武昭脫不了關系,但我仔細看了這份名單,卻沒有林硯以及與他相關的人,所以我今日想來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應觀槿在戚隐橫拿出這份名單的時候,心中就漫上深切的擔憂,在戚隐橫說完之後更是急切憂心,“小五,這件事你不要參與……”
“侍郎大人有什麼立場管我呢?”戚隐橫在應觀槿沒說完的時候就打斷了他,視線如利劍一般直視過來,是應觀槿從未見過的乖張淩厲,“不是你說的要跟我回到以前的關系嗎?那我們可是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應觀槿啞口無言,沉靜的面容上是抑制不住地心疼無奈。
戚隐橫一直散不去的怒火瞬間就像從内裡浸透進的一汪微涼泉水,霎時一腔怒火變為悲戚,明明跟我斷絕關系的是你,為什麼你的眼神中卻還在說愛我?
戚隐橫不明白,他歉也道了,求也求了,他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到應觀槿還在愛着他,可為什麼他們兩個偏偏就是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為什麼應觀槿無論如何都不肯原諒他了?
“三哥,我們還是說正事吧。”戚隐橫垂下眼眸道。
應觀槿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無力,戚隐橫說的對,他如今連擔憂關心的立場都沒有,“林硯我仔細查過了,他本人确與故去的武昭國大皇子有書信往來,但他身邊其他人一概不知情。林硯是鎮北将軍次子,自小不受重視,他的家人也都對他置之不理,所以對他所做的事情不知情也是正常……”
應觀槿的話斷在這裡,忽然想通了其中不對勁兒的地方,“不對,林硯一個不受重視還沒有上過戰場的京中子弟,是如何與武昭國的大皇子聯系上的?”
應觀槿說着翻開了戚隐橫攤在桌上的名單,“但我之前聽你提到林硯的時候,已經仔仔細細調查了三遍,确實沒發現任何與他有關的人。小五?”
戚隐橫正是為此事而來,聽着應觀槿的分析陷入思考,直到聽到身旁的聲音才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對,我今日就是為這事來的?三哥你說有沒有可能……”
戚隐橫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将自己那個大膽的猜測說出口。
“可能什麼?”看着戚隐橫凝重的神色,應觀槿忽然感應到了一般,他霎時懂了戚隐橫未說出口的話,“我會再去調查一番,如果真如你猜測的那般還有一方隐藏的勢力,那洛陵怕是危在旦夕,我們必須要趕緊阻止。”
“三哥你可真懂我。”戚隐橫突然開口,短短幾個字裡帶着十分的譏諷,讓好不容易和緩的氣氛立刻又凝重尴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