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馬甲，白襯衫，條紋領帶，棕色雪茄底部火星明滅，肩寬個高的男人伸腿架在桌子上，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你就是商行測推薦過來的那個向導？”

與想象中的不同，卓承胤看上去優雅又老派，刀削斧鑿般的面容立體到不像亞洲人，仿佛歐洲的老牌貴族，散發着成熟穩重的氣質。

高階進化者在眼神觸碰的一瞬間就能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從他進門起這個房間的氛圍就變得越發壓抑。

而在提到商行測這三個字的時候，這種壓抑幾乎是到達了頂峰。

李律微微颔首，面色如常：“我是商處長特别推薦來的S級向導。”

“S級？”

“别在這跟我玩上不了台面的文字遊戲。”

幾乎是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卓承胤就笑了，他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每年都會有幾個自命不凡的S級從我這裡哭着走出去，這點不會因為你是特别推薦而改變。”

李律沒有說話，而卓承胤放下架在辦公桌上的腿，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向導。

然後他開口：

“商行測從小有兩個毛病，愚蠢的善良，還有他對向導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前者讓他在做一些決策時看走眼，而後者——”

卓承胤點點雪茄，冷笑一聲：

“你認為，你是其中之一？”

李律微微挑眉，微笑道：“您的意思是——”

“我不喜歡廢話。”

卓承胤拿起筆，在他的檔案上點了幾下：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來EID。”

意料之中的問題，在這之前李律獨自演練過無數種回答，标準的，保守的，穩妥的，就跟他之前一直追求的那樣，體面，高效，準确。

可有些事情即使反複演戲一萬遍，真當你站在那裡反而會做出完全相反的選擇，可能卓承胤狂傲語氣激起了藏在内心深處的反叛，又或者——他其實從未将自己的性格掩藏得很好。

“真相。”

李律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淡淡道：“為了真相。”

卓承胤挑眉。

“我的養母在家中死亡，而你們EID給出的結果是自殺。”

他的表情沒有因為重新提起這件事而變得猙獰扭曲，相反他的情緒沒有什麼起伏。

“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我認為成為執法者或許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麼簡單？”

卓承胤短促地笑了一聲：“你就是用這個理由，騙走了他手裡一年一個的特别推薦名額？”

“商處長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李律微微勾起嘴角：“我很感謝他對我的幫——”

“我再說一次，李律。”

雪茄按滅煙灰缸裡，卓承胤忽然站起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壓迫感十足，他身體微微前傾，眼底凝聚着隐而不發的煩躁：

“不要再給我玩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文字遊戲。”

房間的氣氛詭異安靜到了極點。

“哈哈。”最終還是李律率先打破了這凝重的氛圍，他聳聳肩，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上去：

“上不了台面的文字遊戲，是為了表示我對EID的敬意。”

李律十分無所謂道：“換句話說，你又希望從我這裡，聽到什麼答案？”

“我加入光榮的EID是因為從小爸媽的教育教導，耳濡目染。或者是因為某一次被人幫助的經曆導緻我感淚流滿面激涕零，從此覺醒了一直隐藏在心中的正義？”

卓承胤臉色沉下來，眼底愠色漸濃。

房間内的精神波動已經明顯到D級向導也可以察覺，可李律并不打算停下，他直直看向卓承胤，眼神鋒利得像一把鋼刀：

“隻有最簡單最強烈的意願才，能最大程度靠近成功。”

李律一字一句道：

“簡單來說，就是我願意付出一切。”

啪，啪，啪

“老實說，你的回答讓我很心動。”

卓承胤裝模作樣地鼓掌：“可現實不是超級英雄電影，說幾句漂亮話就能成功。”

“一個月。”

卓承胤豎起食指：

“我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會被分配到特勤部，那是離死亡和榮譽都很近的地方——”

“你會遇到最危險的案件，也會遇到最可靠的隊友。”

卓承胤邊說邊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卡片。

純黑色的卡面上詳細羅列了李律的基本信息，在燈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屬般的光澤。

“EID從2029年發展至今，内部系統幾乎已經與公安局沒有區别，可我們面對的是進化者，他們有更強健的體魄，更高的智商，更接近于野獸的直覺——”

“EID不是培養廢物和懦夫的地方。”

下一秒卡片被甩到李律面前，卓承胤雙臂抱胸，眼底是看不見的瘋狂：

“讓我看看，你究竟能付出多少。”

椅子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李律起身拿起卡片，猝不及防與照片裡的自己四目相對——

“一個月後見。”

卓承胤繞過辦公桌，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祝你好運，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