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損笑道:“沒想到,‘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首次攜手合作,就做成了這一件大事。”
他這句話,頗有自貶而讨好蘇夢枕之意。
可是蘇夢枕不答腔,隻說:“還有一大堆後事料理。”
他轉過身去的時候,隻見六名聖主,隻剩下了四名:顔鶴發、朱小腰、任鬼神、鄧蒼生。
至于五聖主和六聖主,已趁關七和蘇夢枕劇戰時,一早溜得無影無蹤。
狄飛驚和楊無邪适時而出,各展唇舌,一唱一和,軟硬兼施地逼得這四名聖主投了降不說,還帶着手下改換了門庭。
任鬼神、鄧蒼生投入了六分半堂。
顔鶴發、朱小腰投入了金風細雨樓。
看他們的樣子,都是心中有數、有備而來。
王小石和白愁飛兩人肩靠肩站在一起,卻都有一種奇異、甚至帶有點荒謬的感覺。
他們到現在才有些明白:這一系列的行動,隻是整個大計劃的一部分,連同一切變化也計算在其中,他們兩人,隻不過是這個周密計劃中的兩着棋子!
就連方夏,也才醒悟,自己适逢其會,竟遇上了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聯手截殺關七、剿滅迷天盟的陷阱。
雷損幹咳了一聲,道:“蘇公子,久違了。”
蘇夢枕忽道:“你感冒了?”
雷損一愣,道:“托公子洪福,老夫一向少病無慮。”
蘇夢枕又問:“你有肺痨?”
雷損居然也沒有生氣,還居然回答:“沒有。”
蘇夢枕傲慢地道:“那你說話前,為啥先要咳嗽一聲?”
雷損沒料有此一問,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狄飛驚忽然答腔,他說話有氣無力、垂頭喪氣,但在斜風細雨裡依然清晰入耳:“總堂主先咳一聲,是要你注意,他正在跟你說話。”
“他說話,我自然聽得到,我又不是聾子,何必要咳這一聲?”蘇夢枕道,“莫不是在我面前,他對自己沒有信心?”
“那麼說,”狄飛驚淡淡地道,“蘇公子昨午與我在三合樓上會面,一共咳了十七聲,那又表示了什麼?”
蘇夢枕居然沒有生氣,輕描淡寫地回答了這句話:“因為我有病,所以不得不咳。”
他指着雷損又說:“他既然沒有病,咳來做什麼?”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才說下去:“除非,他是向我挑釁?見我咳嗽,便故意咳上幾聲,來譏刺我!”
這時,誰都可以看出來,蘇夢枕是故意向雷損找碴子。
“我咳那一聲,是向你示好,想與公子多接近接近。”雷損仍然沉得住氣,本來他的臉色就像這雨天一般灰沉,此時居然有了笑容,“我全無惡意,還請公子見諒。”
方夏大奇:這兩個人,未來女婿不像女婿,未來嶽父不像嶽父,得意嚣張的未必真得意嚣張,低聲下氣的未必真低聲下氣,都是各有所圖故弄玄虛。想到這裡,她心中忽然有些明白,雷純為什麼希望白愁飛和王小石離開:彼此都保留初遇時美好的模樣,豈不是件美事?
她情不自禁地去看雷純,隻見她垂着頭,面上無悲也無喜。
方夏忽然再沒有心情去聽他們的爾虞我詐,她隻是挪到了雷純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雷純渾身一震,猛然擡起頭,卻沒有将手掙開。
方夏隻做無事,低聲道:“我最近又學了幾樣新菜,回頭幫我試試味道?”
雷純眼中似有淚光閃過,然而她又露出了笑容:“好啊。”
旁邊的溫柔可不幹了:“我呢我呢?”
方夏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下鬓發:“放心吧,忘了誰也忘不了你。”
溫柔忙又掩飾一般道:“說來京城出名的飯莊酒樓我都去過了,不知為什麼,還是沒有當初你在船上做的好吃。”她無意中轉眼四顧,忽地駭了一大跳,“咦,怎麼他們都在看我,不對,都在瞪我。”
方夏不由失笑:“想是他們見你好看,多看幾眼。”擡眼一瞅,也覺得不對,那邊忙着唇槍舌劍的幾個頭領暫且不提,六分半堂、金風細雨樓的人馬個個都對這邊橫眉怒目,殺氣騰騰,隻差一聲令下就要沖過來拼個你死我活了。
張炭和唐寶牛臉色都很奇怪,眼睛瞪得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就連狄飛驚,百忙之中也不忘飛個眼刀過來。
如果有人當衆輕薄六分半堂總堂主的女兒、金風細雨樓樓主未來的夫人和師妹,豈不是把兩大幫派的面子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
也就是雷純和溫柔沒有呼救,否則,兩幫子弟早就沖上來把輕薄之徒砍成肉泥了。
方夏想通了這個關節,笑道:“他們不是在瞪你,是在瞪我。”說着,她在衆目睽睽之中,舉起雷純和溫柔的手,“試問有幾人能像我一般,得兩位江湖出名的美人青眼,左雷純,右溫柔,坐享齊人之福呢?”逗得雷純和溫柔咯咯笑了起來。
方夏故作陶醉地說:“瞪吧瞪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雷純和溫柔笑得幾乎快站不住了。
那邊,金風細雨樓裡已經有人忍不住快要沖過來了。
人群中的沃夫子上前一步,沉着臉道:“方姑娘,大庭廣衆之下,還請自重。”他故意把“方姑娘”三個字說的又慢又大聲。
方夏大是掃興:“我好不容易做了次人生赢家,享受了一回被人羨慕嫉妒恨的感覺,怎麼沒一會兒就結束了。”
衆人頓時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