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人一齊瞪了方夏半天,最後你看我我看你,難得所見略同: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機靈點的都想:難怪堂主/蘇公子不吭聲,還以為有人當面調戲他女兒/他未來夫人都忍得呢。
蘇夢枕和雷損、狄飛驚你來我往一番,終于說定後天午時,在六分半堂碰面。
白愁飛卻忽然插話反對:“我是新任副樓主。我不同意。送羊入虎口的事,我不幹,樓主也不該做。要談判,就該在三合樓,不然,如果大家都真夠膽色,在禁宮裡也無不可!”
“就算你是副樓主,”楊無邪插口道,“這事也隻有公子能夠定奪!”
“我是‘金風細雨樓’的人,”白愁飛昂然道,”為了‘金風細雨樓’的利益,我應該據理力争!”
“蘇公子,“狄飛驚似很有耐心地道,“你們‘金風細雨樓’的領袖,要不要私下商議過,再給予我們一個肯定的答複?”
“不必了。”蘇夢枕斷然道,“我答應你。”
狄飛驚眉毛一揚,再次道:“君子一言?”
蘇夢枕道:“快馬一鞭。”他補充一句:“除非是你們不講信用在先。”
狄飛驚道:“好,兩天後,咱們就恭候大駕,不見不散。”
白愁飛跌足道:“放關七逃生,已萬萬不該;放棄明天會戰,不求速戰速決,已是大錯特錯;拔隊孤軍深入‘六分半堂’,屬全無必要。”
“你不會明白的,”蘇夢枕的神色已看得出來很有些不悅,“我要‘六分半堂’的人輸得心服口服!”
白愁飛頑強地道:“兵家之争,隻在勝,不在服;成王敗寇,一個失敗的人也等于失去了人心,你沒聽過宋襄公等散兵渡河才出擊的故事嗎?!”
他固執已見,竟當衆和蘇夢枕争辯起來,狄飛驚當即火上澆油,楊無邪來個禍水東引,王小石又忙着勸和、反擊。
這一番唇槍舌劍,簡直比剛才幾大高手力鬥關七還要精彩。
方夏隻覺悲哀: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利益,誰又曾真正考慮過雷純的感受,誰又曾把雷純的終身幸福放在心上?
那邊,張炭和唐寶牛為了那張手絹,又打了起來。
雷純忽悠悠歎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張五哥,我看大家就少說一句吧!”
“好,”張炭強忍一口怒氣,悻悻然道,“看在小姐的面上,我不怪他,遇上這種動物,好壞不知,是非不分,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
這次輪到唐寶牛沖動了起來,吼道:“你說什麼?!”卻見張炭身形一閃,以為張炭要向自己動手,忍不住一拳就揮了過去。
按照常理,以張炭的身手,斷沒有理由躲不開這一拳的,不料這一拳卻結結實實打在張炭左肩上,張炭悶哼了一聲,隻晃了一晃,卻一臉關懷之情,疾閃向雷純那兒。
隻見雷純一雙清靈的眸子,正挂下兩行晶淚,唐寶牛一呆,脫口說道:“對不住,我打錯他了,我不打他就是了。”
張炭卻掠到雷純身邊,已無暇跟唐寶牛鬥嘴,隻焦切地說:“雷姑娘,我不打架,你别哭了。” 張炭平時口快舌滑、伶牙俐齒,但一見雷純流淚,全慌了手腳,不知如何勸慰是好。
雷純别過臉去,隻聽她幽幽的聲音道:“五哥,你對我很好,這……不關你的事,我沒事。”
方夏暗道:唐寶牛和張炭見了雷純傷心,紛紛收手罷休,可雷損和蘇夢枕呢?哪怕雷純哭瞎了眼,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就能握手言和嗎?她在這樣的生死争鬥之中亦是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取了手絹,輕輕替雷純擦了擦臉。
王小石和白愁飛也不知道該怎麼相勸。
“她哭了。”王小石低聲道。
“我知道。”白愁飛沉聲道。
他們兩個眼睜睜地看着,方夏取出手帕,替雷純擦了擦眼淚。不知為什麼,明明知道方夏本是女子,可她一派翩翩風度,簡直比世家公子還世家公子,她低着頭,小心翼翼地為雷純拭淚的樣子,真可謂男俊女美,一對璧人般配非常。
那郎情妾意幾可入畫的樣子,叫王小石和白愁飛無端生出一股妒意來。
白愁飛還聽到有人在問沃夫子:“你沒弄錯?那是方姑娘,不是方公子?”
王小石喃喃道:“我本來不該覺得有什麼,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這可是未來的大嫂,我怎麼覺得要變成未來的弟妹似的。”
白愁飛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更煞白:“雷純一天未嫁,還說不準是誰的夫人。再說,雷姑娘未必是為雷損和蘇夢枕的争鬥而哭。”
王小石不禁問:“那是為了什麼?”
白愁飛道:“雷姑娘不一定就同意這樁婚事。”
王小石道:“可是雷損的确希望借雷姑娘和蘇大哥結為連理,來使‘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化幹戈為玉帛,結合為一,免傷和氣,這不好嗎?再說,,蘇大哥也是真的喜歡雷姑娘。”
“這隻是雷損和蘇樓主一廂情願,不見得雷純會答應得心甘情願。”
“我明白了。”王小石恍然道,“問題不在雷損,也不在蘇大哥,可能也不在雷姑娘,而是你。”王小石亮着眼睛小聲地道,“無論雷姑娘嫁給誰,你都不會高興。”
“對,”白愁飛直言不諱,“除非她嫁給我。在漢水上我看她第一眼,我心裡便立了這個誓:她是我的!”
他話音剛落,方夏像是聽得一清二楚,忽然轉過頭望了他一眼,眼裡似有千言萬語。
白愁飛一怔。
方夏嘴唇動了動,終于把話咽了回去,她沒有說出口:你這麼信誓旦旦愛她至深,你仍然不敢當着所有人的面替她擦一擦眼淚,哪怕你明知道她有多麼傷心。你不就是怕蘇夢枕忌恨,阻了你的青雲之路嗎?你既然把功名事業看得最重,又何必要強求人間情愛,又何必夢想兩全其美?雷姑娘又不是你錦上添的那朵花。
她雖有心刺白愁飛兩句,但未免傷雷純的心,隻說:“雷姑娘,我曾聽人說,男人可能對任何女人虛情假意,唯獨不會對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虛情假意,依我看,女人也是一樣,有的時候,女人不是被男人騙了,而是自己騙了自己。”
雷純喃喃道:“唯獨不會對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虛情假意……”她的眼睛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