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看以一種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方夏：“你甯可麻煩别人，也不願意向自己哥哥張個嘴麼？你要我怎麼向爹爹交代？自己妹妹進了京，不肯跟哥哥住就算了，還要跑去托庇他人開個小店，我……，你就這麼跟我見外麼？”

方夏被他這麼一看一說，也覺心虛，靈機一動，拉過王小石：“應看哥哥，這個店是我和王兄合開的，他是風雨樓的副樓主，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做生意，才要我參股的，畢竟是兩個人合夥，所以不好意思麻煩你。”

王小石隻稍微僵了僵，馬上反應過來，向方應看連連拱手：“方小侯放心，我會照顧方夏的。”

方應看的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轉了轉，忽地展顔一笑：“好，麻煩王副樓主了。”又向方夏說，“我準備派人給爹爹送信并送點東西，你若是有什麼要捎帶的，隻管送到不戒齋來。”

方夏笑着答應了。

方應看又問：“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開業？到時候我來湊湊熱鬧。”

方夏道：“不用麻煩，我們挑個日子開門就是了。”

王小石也連忙說了些不敢勞動的話。

一頓飯吃完，方應看告辭的時候，又向方夏說：“爹爹的尺寸、喜好你最清楚，回頭你過來幫我掌掌眼。”

方夏點頭稱是。

待方應看離開，王小石如釋重負地說：“方小侯真是名不虛傳，他往這裡一坐，我背上都冒汗。”

方夏不解：“你怕應看哥哥什麼？他又不是老虎。”

王小石脫口道：“醜媳婦見家翁，能不怕麼？”

方夏一呆，哈哈笑道：“王兄，你若為女我為男，我一定娶你。”

王小石臉紅了紅，居然追問：“那反過來呢？”

方夏奇道：“你忘了溫柔了？朋友妻不可戲。”說着，想起了正事，“你幫我進的那批貨裡，我記得有深藍色的錦緞，顔色質地都不錯，回頭你幫我打聽打聽，我想找個好繡娘做幾身衣服給爹爹和應看哥哥。”

王小石一聽，登時醒悟，方應看今天穿那件舊衣，必定是方夏做的，他那麼愛之重之，穿的繡紋都磨花了還舍不得丢棄，還要穿在身上。想到這裡，王小石滿腹的話登時化做流水，卻還掩飾着心下的黯然：“好。開業雖不辦，你喬遷新居，總是要熱鬧熱鬧的。”

方夏想了想：“也是。請白兄、溫柔他們吃個飯，熱鬧熱鬧吧。”她上次聽了白愁飛的歌，負氣而去，事後想起，也有些愧疚。白愁飛心高氣傲，點評這個看低那個，素來如此，她也不該将一首歌當了真。

白愁飛如今住在綠樓，忙于幫務，自然是王小石更容易見到他，因此，方夏的邀約是王小石轉達的。

白愁飛神情一動：“我一定準時到。”又用肘頂了頂王小石，“我都聽說了，方姑娘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操辦，看來，這是婦唱夫随了。”

王小石黯然道：“沒有的事。我不過跑跑腿，方小侯手裡好幾個布莊，還說方夏見外呢。”

白愁飛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笑道：“怎麼，難道你還自慚形穢了？要我說，方小侯和方夏若是一對，兩個人早就成親了，還等得到今日。”

王小石眼睛一亮：“你說得有理。”

白愁飛笑道：“你是當局者迷。”心下矛盾反複：看來我猜得沒錯了。王小石若是娶了方巨俠的女兒，到底是會避嫌退出，還是會挾勢借威，更上層樓呢？

方夏搬進錦繡布莊後院那天中午，請王小石、白愁飛、溫柔吃飯。

溫柔難得地起了思念：“當年漢水舟上的我們，隻差純姐就聚齊了。”

方夏歎了口氣，白愁飛和王小石也目露懷念。

白愁飛仰頭就喝了杯酒：“她而今身份貴重，何必追憶往昔。”他的臉色略微有些發寒，卻寒得傲慢，寒得決絕。

方夏又想起了自己和雷純猜測過的暗巷那人，蘇夢枕心存大義，王小石胸懷博愛，白愁飛傲慢自負，都不像肯披上流浪漢的臭衣爛服，喬裝僞扮，作出那等下流無恥之事的人。如果一定要套，方夏覺得自己曾經看過的霸道總裁巧取豪奪的明目張膽更适合他們。

方夏忽然忍不住腦洞大開，如果蘇夢枕痛心疾首地說“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白愁飛邪魅一笑“滿意你所看到的嗎”，會是什麼情景。

王小石？溫柔男二是沒有戲份的。

方夏一時浮想聯翩，魂飛天外。王小石以為方夏又在惦記找繡娘做衣服的事情，神情不免黯淡。

那邊，溫柔望了白愁飛一眼，不由自主地撫了撫頭上的發簪。她穿着一身珊瑚紅的衫子，還帶着珊瑚拼的蝴蝶簪子，襯得面白如玉，眉目靈動，宜喜宜嗔，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來的。

方夏陡然明白，溫柔一心都在白愁飛身上，定然看出來白愁飛念念不忘的是雷純，她傷心失望自然是有的，但放棄是萬萬不可能的。那王小石怎麼辦呢？她有些擔憂，又看了看王小石，王小石的笑容裡，似乎也帶着幾分落寞。

世間最磨人的，莫非四角戀了。

你愛她，她偏偏不愛你，你還舍不得她傷心，你能怎麼辦呢？

方夏歎息一聲，給王小石也倒了杯酒。

王小石眼睜睜地看着方夏一臉姨母笑，滿懷同情地給他倒酒，隻覺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