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探出頭,笑吟吟地說:“說起那位官家,我倒聽過一個傳言,隻是所知的人不多。”
她的臉如明珠如美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恍然間,真有幾分小鏡的影子,諸葛先生心中不由一痛:“你聽說什麼?”
方夏笑道:“據說曾有人為他批命,說他是李後主轉世,為報滅國辱妻的仇恨而來。”
李後主是什麼人,亡國之君,白衣稱臣,妻子受辱,最後被宋太宗毒死,說當今皇帝是李後主轉世,豈非說他也會亡國受辱,命喪他鄉。
他亡了國,而今繁華富麗的開封城,乃至無數忠臣良将用心效命的大宋朝,豈不也是灰飛煙滅?
在場所有人的臉都僵住了,誰也沒料到,她看似溫柔斯文,突然就說出了這樣的驚世之言,若是被傳了出去,隻怕方巨俠都保不住她的性命。
連諸葛先生的聲音都有些難以察覺的顫抖:“你從哪裡聽來的?”
他閱曆非凡,早就聽說過,在當今皇帝趙佶降生之前,其父神宗曾到秘書省觀看收藏的南唐後主李煜的畫像,“見其人物俨雅,再三歎訝”,随後就生下了徽宗,“生時夢李主來谒,所以文采風流,過李主百倍”。
昔日哲宗病死,議立新帝時,向太後欲立端王趙佶,宰相章惇主張立哲宗同母弟簡王趙似,曾以此流言,不同意端王繼位。
但是向太後取得了重臣曾布、蔡卞等支持,最後還是立了端王趙佶。
隻是自趙佶登基,沒有人敢再提起。
方夏道:“從一個落魄老道那裡聽來的,他已經死了。”有些可惜地說,“他說我父母親緣淡薄,算命還挺準。”
這番話自然是方夏編造的,但是,她一定要在諸葛先生等人心中埋下這個引子。
諸葛先生道:“此言不可再提,也決不可外傳。”
四大名捕和張炭、蔡水擇紛紛應諾。
方夏還不服氣:“李後主精書法、工繪畫、通音律,當今官家自創瘦金體,擅花鳥,精樂器,難道不也如此麼?”
諸葛先生叱道:“别說了,”他也覺得自己過于嚴厲,忙換了音調,“有些話,心裡可以想,卻不能說。”
方夏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經過這一路觀察,她算是明白了諸葛先生等人的态度,對當今皇帝不抱希望,并不排斥改朝換代,但顧忌皇位動蕩,引得朝堂不安,百姓受苦,金人趁火打劫。
蘇夢枕的夢,她的夢,并不與諸葛一系的志向相矛盾。
我黨為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組建了抗日同盟統一戰線。
金風細雨樓立志收複中原,還我河山,自然也會團結同道同仁。
反正宋室姓趙的人那麼多,大家也未必介意換個姓趙的坐上皇位,也未必介意皇位上坐的是不是傀儡。
甜山距京城七百裡,大夥兒邊走邊歇,花了近五天,終于京城在望。
無情、鐵手師兄弟四人,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對方夏印象頗佳,就是因為處得甚好,他們才不敢提起那本霸道神捕愛上我的事。
她不承認,再見易生尴尬。
她若是承認了,要無情怎麼辦?是一雙兩好,還是坦然拒絕。
無論是真是假,女孩子畢竟臉皮薄,還是給她留有餘地的好。
再者,在織女和天、衣居士重歸于好之前,自在門達成了一門光棍的成就。
而今,老一輩裡天、衣居士終于擺脫了單身,年輕一代裡,個個都未成婚,隻有方夏一個女孩子。
千傾地裡,隻有這麼一朵紅花,從無情至冷血,都生了容讓之心。
偏偏她一點沒有恃寵而驕,還那麼溫柔斯文,和順體貼。
别說她寫什麼霸道神捕愛上我,就是再寫上十七八本冷漠神捕愛上我,溫柔神捕愛上我,他們也隻當做沒看見,就當是哄小師妹開心罷了。
天、衣居士勒馬停缰,望着開封城樓,長長歎息一聲:“我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京城了,不想過了二十多年了,還是回來了。”
諸葛先生道:“二師兄,你的一身才華武功,縱情山水豈非浪費,而今時世多艱,正需你出來主持正義,激濁揚清。”
天、衣居士搖頭道:“我老了,剩下的日子裡,我想多陪陪織女和天、衣,我欠他們的太多了。”說着,他扭頭望了望織女和半路趕來的許天、衣。
織女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
方夏一路上早就吃慣了狗糧,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轉過頭看那如織的人流。
這一看,她登時發現不對,城門口流連着一些攜刀帶劍的漢子,似乎在搜查什麼。
莫非開封城裡發生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