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忍不住自嘲出聲：“老闆娘……”

不對，他早就聽到過這個稱呼了，白愁飛在天泉山下迎接他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大哥在書房等你，他本想親自來接你，不過老闆……方總管來了，和大哥親至也就一樣了。”

他是想說老闆娘，臨時改口的吧，白愁飛外表狂傲，實則細密，他是絕不會犯這種口誤的。

隻能說，他是故意的了。

王小石心中一動，轉到了花叢後，注視着那兩個竊竊私語的人，笑吟吟地問：“這些話，是誰叫你來說給我聽的？”

這兩人沒想到被逮個正着，一見王小石，滿臉慌亂之色，你拉我扯的正了身形，一起拱手行禮：“見過王樓主。”

王小石笑道：“不必多禮。我隻是想知道，剛才那些話，是誰叫你們來說給我聽的？”

個子高一些那個忙道：“沒，沒，我們私下……王樓主見諒，王樓主見諒。”

王小石打量了他兩下，微笑道：“我似乎沒見過你，你應該是近兩年加入風雨樓的吧。”

那人連連點頭：“是，是，王樓主慧眼。”

王小石笑道：“既然你沒見過我，這裡光線又這麼暗，你怎麼認出來是我呢？”

那人忙解釋：“王樓主回來的時候，我在人群裡見過你，王樓主英俊潇灑，英雄豪氣，我一見難忘，哪能認不出來。”

王小石哈哈大笑，隻覺心中郁氣一掃而空。

人生在世，固然追究圓滿，隻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過盡心盡意，如此而已。

他無意再與他們計較，揮了揮手，徑直回了跨海飛天堂。

跨海飛天堂内，燈火輝煌，熱鬧非凡。

但是，蘇夢枕和白愁飛面前還是空空蕩蕩。他們兩個都不是平易近人的主，樓中子弟向來不敢與他們玩笑。

王小石站在門口，忽然覺得，高高在上的蘇夢枕和白愁飛都變得那麼陌生，但他們明明是結義兄弟，剛剛才誓言要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啊。

他忍不住又去看方夏，方夏的位置在楊無邪旁邊，她正側過頭，和楊無邪說着什麼，偶爾一皺眉，一微笑，都有種随随便便的好看，她好像天生有一種能力，無論什麼樣的地方，隻要她站在那裡，便是再無味的風景，也變得秀麗起來。

王小石心口一窒，他剛才還想，得之我幸，此刻，他卻決不願失之我命。

他不認命。

這時，走來一列仆役打扮的女子，手上端着托盤，顯然是來上菜的。

王小石瞥了一眼，讓到了旁邊。

為首的女子輕輕向他一福，就領着人進去了。

她們不徐不疾地走進了大堂。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嘩啦一聲脆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目光中間，是一名二十五六的女子，按順序，她本應是給白愁飛上菜的，然而，她到了桌前，猛然把手裡的托盤連同菜碟，用盡全力地扔在了地上。

跨海飛天堂有一刹那的鴉雀無聲。

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那女人撲倒在地，嘶聲大呼：“求蘇公子做主，求蘇公子主持公道。”

她跪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中，仰着一張蒼白瘦弱的臉，眼中又是絕望，又是希冀。

蘇夢枕臉色微變道：“你起來說話。”

那女子猶自不肯，還想磕頭，沃夫子已搶上前，将她拉了起來。

所有人都望着蘇夢枕，不敢出聲。

蘇夢枕沉聲道：“你說吧。”

那女人哽咽着說：“小女子陳氏，男人崔二有，在白樓主手下做事，”她猛地一轉身，擡手指向白愁飛，“十一月初二那天，叫白樓主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