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飛從善如流地說:“好吧,是被你們兩個逼得自盡的。”
王小石心中一緊,下意識看向方夏,方夏依舊八風不動:“我幼時被拐賣,蒙義父義母搭救,撫養成人,身世來曆盡已忘卻,連義父義母尋訪多年,也未得消息。沒想到你比我還清楚我的身世。你隻需這麼紅口白牙一張嘴,就給我安排了個生身父親,多蒙照顧,敬謝不敏。”
衆人均想:方夏的義父乃是方巨俠,如果他都打聽不出來,白愁飛從哪裡得知?
白愁飛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那你連性命都不顧,千裡奔襲,去營救天、衣居士,差點喪命在甜山,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為了向元十三限尋仇?難道不是為了救你母親的故交好友天、衣居士?”
方夏冷笑道:“你自己是畜生,就總想證明别人也是壞人。我哪來的閑情逸緻同你分辨些無中生有的流言蜚語。你既要破門而出,離開風雨樓,走也有要走的規矩……”她見蘇夢枕擡手示意,當即住口。
蘇夢枕注視着白愁飛:“老二,我還是這句話,你若迷途知返,我們還是兄弟。”
王小石也勸道:“二哥,回頭是岸。”
白愁飛的臉更冷,也更傲:“你們少在那裡裝好人,一邊逼我迫我,一邊勸我容我,我呸。隻要我不死,一定叫你們悔不當初。”話音未落,他搶先出手,中指微曲,一道勁風直射王小石面門。
王小石正站在門口,如果他要離開,必是勁敵。
他出手的同時,尾指幾不可見的輕輕一掃,一着無聲無息的驚夢打向了方夏,這才是真正的殺招。他已恨毒了這個女子,必得殺之而後快。
王小石劍未出鞘,反而縱身後退,躲開了指勁,也讓開了路。
方夏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旁邊閃出一個發頂微秃的漢子,合掌一擊,硬生生地接了下這招驚夢。
王小石不認得那漢子,白愁飛卻看得一清二楚,那正是他重金禮聘的七大高手之一,神油爺爺葉雲滅,不想他第一個跑出來向方夏獻殷勤、表忠心。
白愁飛心中大恨,但在這緊要關頭,他已無暇他顧,須得先離開了金風細雨樓,保住性命,再謀其他。他自信,有蔡太師這位義父支持,加上自身的本事,必能自立門戶,再來與金風細雨樓一較高下。
白愁飛一出手,楊無邪等均轉頭注視着蘇夢枕,等他示下。
這是在金風細雨樓,白愁飛是背叛樓子的窮兇極惡之徒,隻需蘇夢枕一聲令下,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得喪命于此。
但是蘇夢枕又恢複了又恢複了他的冷漠、倨傲、孤僻乃至不可一世的神态。
他什麼也沒說,甚至連手指都沒有動一根。
方夏望着白愁飛的背影,沒有去看蘇夢枕的神情,她知道蘇夢枕看似冷漠孤僻,其實重情重義,越是在這種時候,他越是會放白愁飛安然離開,絕不會落井下石,迫人于絕。
楊無邪哈哈一笑,強行打了個圓場:“白副……,白大俠昔日曾化名白鷹揚,在金花镖局裡當镖師;化名白金龍,受赫連将軍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奪得魁首,白大俠每換一次名字,就高升一次,這次離開風雨樓,是咱們廟小,容不得大佛,說不得将來還要自立門戶,開宗立派呢。”
衆人連忙附和,哈哈連天,好像都忘了剛才的事情。
宴會很快散場。
蘇夢枕離開時,身後如往日一般跟着沃夫子、楊無邪、方夏,隻是白愁飛變成了王小石。
夜色深深,寒意透骨。
蘇夢枕在廊下停住了腳步,沃夫子連忙上前将皮裘披在了蘇夢枕肩上。
他的身形瘦削單薄,映在地上的影子卻巍峨高大,像是命運把重擔壓給了他,他偏偏将脊背挺得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