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光點點,像情人在調皮地眨着眼睛。
王小石走在方夏旁邊,手指微微動了動,終究縮進了袖子裡,掩飾般道:“真冷啊。”
方夏沒有回答。
王小石連忙偷眼去瞄她,卻見她眉頭微皺,似乎在思索什麼,根本沒注意他在說什麼,幹什麼。
王小石心下微覺黯然,又強行找了個話題:“你現在住哪裡?”
方夏心不在焉地說:“還在錦繡布莊。”
王小石忽然發現,他和方夏映在地上的影子竟是成雙成對,偶爾袖擺交錯,仿佛手牽着手一般,他一時動情,悄悄探出了手,那兩個人影果然偎依在了一起。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遊戲,自顧自玩得不亦樂乎,正當興起,忽聽方夏如釋重負地說:“他背後一定還有人。”
這句話沒頭沒尾,王小石是滿頭霧水:“什麼人?”
方夏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白愁飛是野心勃勃,心機險惡,可造謠離間這種事,還是造謠男女情愛的陰私伎倆,不像是他想的出來的,他後面一定有人給他出主意。”
王小石眨了眨眼,順着她的話問:“那是誰給他出的主意呢?”
方夏道:“他背後無非就是蔡京,蔡京才是離間的高手、祖師,你師父和元十三限勢不兩立,就是他煽風點火,一力促成,”不由冷笑了兩聲:“蔡京,蔡京。”
由于方夏一時情緒激動,拉住了王小石,兩人隔得極近,王小石隻覺她的呼吸輕輕掃在自己臉上,臉登時紅透了,支支吾吾地不知說什麼才好。
方夏這才覺出失态,松開了手:“你别理他造謠生事,他倒想重演權力幫舊事,也要看他有沒有本事做的了朱大天王。”
王小石道:“我明白。你若真的心有所屬,絕不會對我隐瞞。”
方夏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雖然我寫了霸道神捕愛上我,還寫了冷傲劍客愛上我,我知道男女情愛是什麼樣的,但是我無法想象,我會像話本裡的女孩子一樣,去愛一個人,去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披荊斬棘,甚至因他而喜,因他而憂,因他一個眼神就歡喜不已。我有時候想,我是一個不會愛的人,我隻會喜歡一些不會背叛我,或者我不怕被背叛的東西。”
淡淡的星光落在她臉上,她的眼神沒有焦距,像是在看着遠方,又像是在看着痛心疾首偏偏無法改變的過去,明明說着那麼冷漠的話,她的表情卻無辜而單純,讓聽的人都不忍心去責怪她。
王小石心中隻覺憐惜,忍不住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我明白,我……”他想說我會永遠陪着你,永遠不會背叛你,但他亦可以想象,對于目睹父親殺死生母的方夏來說,語言實在太過蒼白。
她心中永遠有一個小女孩在哭泣着:連給與你生命、最應該呵護你成長的男人都背叛了你,你還敢相信誰呢?
王小石把後面的話都吞了回去,他暗下決心:任什麼山盟海誓,不如以行動表達,一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輩子,等到死去的那一天,總可以蓋棺定論。他整理了心情,答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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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布莊依舊開在王小石離開時的位置,隻是他這一路過來,已發現兩處明崗,三個暗哨,便不提暗中跟随保護的護衛,隔壁細微綿長的呼吸聲也證明這個小小的布莊所布置的實力不下于白黃青三塔。
方夏帶着王小石推開了後門,廊下挂着燈籠,橘黃的燈光明亮而溫暖,像是在歡迎歸家的遊子。
方夏坦坦蕩蕩地說:“天晚了,你再回去也是麻煩,你以前的房間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了,你先将就一晚吧。”
王小石啊了一聲,喜滋滋地說:“我……我的房間還留着麼?”
方夏道:“我也就你們這幾個朋友。”話題一轉,“我寫了個新話本,想請你看看。”說着,往書房走去。
院子裡那顆桃樹枝丫嶙峋,殘雪點點,和王小石走的時候别無二緻,令他産生了一種錯覺,他在外逃亡的三年,不過這個小院的彈指一瞬,他眷戀的地方還是一般景緻,他眷戀的人還是舊時的容顔。
王小石這次拿到的書稿很厚,分成了兩冊裝訂,封皮上用楷體寫着兩個大大的字:“炎黃。”
開篇就是一片叫炎黃的土地上,有個國号大清的王朝,因鴉片泛濫,破家害民,白銀外流,開始禁煙,鴉片背後的英國随之浮出水面,兩國開戰。
英國用火器堅船,勢如破竹地打進了大清的國都。
大清成了列強的案上魚肉,賠款割地,喪權辱國。王公貴族們将賠款化作賦稅,轉到了百姓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