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看了看那三名混混:“這是債主?”
那三個混混忙七嘴八舌地推脫:“我們是想要錢,是他自己要拿老婆抵債的。”
方夏低頭想了想,态度平靜依舊:“若是依我往日的脾氣,就叫欠債的以身抵債。”
三個混混都吓得面無人色,語無倫次:“我們不要錢了,不用還了……”
那個丈夫面色扭曲,心裡不知罵的多麼難聽,隻是當此關頭,他也不傻,自然不會出聲。
方夏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掃了那個丈夫一眼,“你人雖醜了些,所幸我還有幾分薄面,莳花館不會不要你的,賣來的錢,就用來還債吧,什麼時候還清了,你就什麼時候出來。”
莳花館是京城出名的男風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丈夫一怔,再顧不得許多,破口大罵,言辭污穢至極,又向妻子亂罵:“我是你的夫主,我陪人睡,你也讨不了好。”
方夏隻當沒有聽見,向那少婦道:“你選吧,是你賣身還債,還是他賣身還債。”
少婦臉色變幻不定,一時懼怕,一時快意,她像是想通了什麼,忽地哈哈大笑起來,用手一指她丈夫:“當然是他了,哈哈哈,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可我若是能見着你也有賣身還債的一天,我死也甘心,哈哈哈……”
方夏輕輕一揮手,身後暗處自有護衛上前,将那丈夫點了穴道,徑直拖走。
那婦人和三個混混俱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方夏并不理會,隻是慢條斯理地扔下了手上的樹枝,拍了拍手上的灰,才擡起頭,向同護衛一起出來的王小石笑了笑:“你看,這才是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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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夏的臉雖被易容掩去,平淡無奇,但輪廓還是那麼熟悉,她的神情舉止也和往日一般,溫柔斯文,從容大方。
任誰也想不到,她一副芊芊弱女的樣子,似乎聽到兩句污言就要臉紅躲避,卻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把一個大男人強行送到了京城有名的男風館賣身還債,
事後,她竟還是那麼輕描淡寫,好像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了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此刻的她,偏激刻薄,刁鑽古怪,這麼激烈肆意的性子,襯得那張平平無奇的面容,都像是有了一種驚心動魄的魅力。
王小石并沒有阻攔,隻說:“這種畜生,就是換了我,也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他比方夏稍晚些出來,到錦繡布莊時聽說她出門了,便循着她身後暗處尾随的侍衛追了上去,萬萬沒想到看了這麼一出大戲。
這個混蛋丈夫的處置、下落,他毫不在乎,隻是他沒料到,方夏會想出這種以牙還牙的法子,并滿不在乎地付諸實踐。
王小石眨了眨眼,隻覺心中五味參咋,本來方夏在他面前毫無掩飾,率性而為,是對他的信任,他很開心,可是方夏輕描淡寫地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更叫他背後生出一種寒意。
一種對權力的寒意。
直到此刻,他才親身體會到,方夏處于什麼位置,手中握着什麼權力。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手中握着什麼樣的權力,她也不憚于去使用這樣的權力。
可是他自己呢?
他再次出任了風雨樓副樓主,他願意為了收複中原的夢想努力、賣命,可他從來都把自己擺在輔助、節制的位置,他知道自己掌握着什麼東西嗎?他能擔負這樣的責任嗎?
方夏看了看所有所悟的王小石,留下一個護衛善後,幹脆帶着他一起去三合樓聽說書了。
三合樓講的話本名為《射雕》,朝代背景皆為虛構,是一個名叫金庸的書生所作,其曆來神秘,至今無人識得。
王小石很快聽了進去,為之擊節贊歎。
聽完說書,溫柔道:“許叔叔和嬸嬸托我帶話,讓你們晚上去神侯府吃飯,聚一聚。”
王小石和方夏自然答應。
路上,王小石趁着溫柔邊走邊逛分了心神,期期艾艾地小聲說:“我把那本……”把霸道神捕含糊了過去,“無情沒說什麼吧。”
方夏又好氣又好笑地橫了他一眼:“你認為他會說什麼?你以為他會跑來問我,是不是你寫的霸道神捕,是不是你暗戀我許久了?”
被她這麼一瞪,王小石的臉居然紅了:“是我錯了。”無情何等冷傲自持,想也知道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方夏道:“成師兄外表冷漠,其實很是純情,要是傷了他的心,就是我的罪過了。好在他也沒當真。”
平心而論,方夏實在喜歡無情的容貌,簡直就像是照着她的審美長的,她會寫霸道神捕愛上我,原因之一也是對無情的容貌戀戀不忘。奈何無情實在和他的外号截然相反,若是被她撩到了手,卻未得她傾心盡意,恐怕反倒傷了他,就不是美事了。還是像現在這樣最好,閑來去欣賞欣賞無情的“美色”,再把自己當女主角讀兩遍《霸道神捕》,蠢蠢欲動想撩的心就過去了。
仔細算來,自從她想開不再自困,有意談個小戀愛調劑生活,但曆數周圍的漢子,有意于她和她有意的,要麼太熟不好下手,要麼太好怕傷人心。這麼一盤算,竟然隻剩下方應看了。
方夏隻覺背上一陣發涼,自此放下了這個念頭。
神侯府的這頓晚宴,聚齊了自在門下諸葛一系和天、衣一系,受長輩影響,席間氣氛十分和諧親慕。
方夏特意下廚做了兩個小菜,自是人人青睐,很快盤幹碟淨。
天衣居士戲谑道:“小夏這麼好的手藝,不知道我們小石頭有沒有這個福氣。”
此言一出,從諸葛神侯到四大名捕,從許天衣到溫柔,人人的眼睛都望向了方夏。
燭光下,方夏微微睜大了眼,明豔的臉龐上略帶驚詫,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王小石大是尴尬:“師父,風雨樓事務繁忙,我們暫時無心于此。”
織女也連忙解圍:“老頭子,年輕人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天衣居士自嘲一笑:“大約是人老了,就總愛給人做媒。”
方夏平平靜靜、斯斯文文地笑了笑:“許叔叔一片關切之心,侄女心領。當着在座的三位長輩,我就說句實話。” 她的口氣不變,“依侄女淺見,大宋上有昏君,下有奸臣,國力衰落,民不聊生,金國崛起新貴,咄咄逼人,恐怕破家傾國之禍所在不遠。蘇公子立志收複中原,還我河山,我雖為女子,力薄能拙,然位卑未敢忘憂國,惟願附蘇公子骥尾,盡心竭力,死後而已。侄女厚顔仿效冠軍侯,在此立誓,中原未複,何以家為。”說完,她站起身,團團一揖。
一時間,席上寂靜無聲。
溫柔雖咋咋呼呼,但也似被沉重的氣氛感染,不敢開口。
織女忽地一拍桌子,贊道:“好,誰說女子不如男,我雖老了,能有出力的地方,圓圓你隻管開口。”
天衣居士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事後,諸葛神侯特意留下方夏,勸解道:“元師弟固然不對,有負你娘,失了為人父、為人夫的體統,可世間百人千樣,仍有許多大好男兒,你又何必辜負了這青春年華呢。”他慈愛地笑了笑,“相愛未必要有結局,可途中的風景未曾領略,豈非也是種遺憾呢?”